他们租住的小院过于狭小,如意便将三婶和管家安顿在了客栈,让剩下的人留下跟他们一起挤一挤,快两个月了,她想多陪陪孩子们。
小环很高兴又能陪着瑞儿了,但是瑞儿却不像往日那般活泼吵闹了,总是嚷着要去找爹爹。
如意拗不过他,第二天只能带着他和荣木一起去了诏狱。
柳承志还是昨天的老样子,但是双眼都是血丝,看得出来他这么佝偻着身子,一定晚上也睡不好。
启瑞和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用手拼命托着长枷重的那一头,想要减轻父亲的痛苦,但是无奈他力气太小,丝毫没有挪动长枷。
如意觉得是他这么小就知道心疼父亲,孝心一片,只是说了让他不要捣『乱』,却没有阻止他。
柳承志和启瑞说了会儿话以后,又对荣木说:“荣木,你带启瑞先出去,这里湿热之气太重,我和夫人说会儿话。”
待到荣木和启瑞出去以后,如意蹲了下来,用手托着他的长枷,看着他,眼中满是心疼和难过。
“我已经决定了,如意。”柳承志异常平静地说道:“我决定‘认罪’。”
“什么?!”如意大惊失『色』道。
“我决定按照高淮的意思‘认罪’。”
“不,不,不……”如意长大了嘴,又伸出一只手捂住了长大的嘴。
“只有这样才不会牵连你和孩子,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们日后的生活。”柳承志向她靠了靠,拼命想把手挣脱,但是无奈被长枷锁得死死的。
“你在说什么浑话?!你可知道认罪的结果是什么吗?我们要的公平正义又在哪里?!”如意睁大了眼,几乎是喊叫了起来。
“你冷静一下,如意!如意,你可不能垮啊!”柳承志看着自己平日里娴静淡定的妻子,如今有些近乎疯狂,自己却连抱住她安慰她的能力都没有,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承志……”如意双手捂着嘴,好让自己不喊叫出声。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们母子流离失所,是我做事意气用事,没有照顾好你们!”
“不!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是这世道错了!”如意抱住他,默默地流着泪说道。
“你让那位叶大人也不要再东奔西走了,锦衣卫的案子,三法司都不能过问,不要因为我让他得罪了那些番子,影响他的仕途。”柳承志显得异常平静,他昨晚已经仔仔细细地想了一晚。
高淮要他低头认罪,无非是要杀一儆百,想要平息江南的民变,三叔是为了家主的位子,只怪他自己不仔细,落入了他们的圈套,如今该想的法子也想了,依然没有回转的余地,他也想通了,人固有一死,横竖都是那么一下,有什么可怕的。
待到如意走后,柳承志又叫来了崔三,对他说道:“把你们百户大人和那个二档头叫来,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崔三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紧叫人去通知这两位大人。
等到第二天如意再来探监的时候,柳承志身上的长枷已经被取了下来,他几日没能平展身体,正躺在草席上假寐。
如意见他身上的长枷没有了,又显得如此平静,觉得自己昨天走了以后似乎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想要开口问,但是又有些害怕。
“你男人昨晚招供了,二档头开恩给他解了长枷,今早判决就下来了,斩立决,端午之前行刑,时候不多了啊。”崔三给她开门的时候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这条汉子!
“唔……”如意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睁大了眼睛瞪着崔三,一只手捂住嘴,开始呜咽起来。
这时,听到开门声的柳承志也醒了,看见如意站在牢门口,对她说道:“如意,你来了吗?快过来。”
“承志……”如意跌跌撞撞地走到柳承志身边跪了下来,一把扑到了他的怀里,哭着说道:“为什么?!为什么……”
等她哭够了,快没有力气了,柳承志把她扶了起来,给她擦干了眼泪,笑着说道:“不要哭了,女人哭的时候最难看了,你要让我好好记住你最好看的样子。”
如意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擦了擦眼泪。
“昨晚上啊,我想了想,咱们的两个儿子成年的时候,应该有表字啊,我想了一晚上,决定给启瑞取一个‘北辰’。启琛嘛,你怀着他的时候,我正在东林书院求见顾先生,就叫‘敬贤’吧,也不枉顾先生帮了我这一回,你看如何?”
他的时日不多了,还有一个月的时间,甚至是更短,他要把想做的事都安排好。
“你都自己决定了,还问我干什么?”
北辰就是北斗七星,是希望启瑞能在今后人生的黑夜里为她指引方向吗?
“我怕你累着啊,所以帮你想了。”柳承志皱了一下眉,捏了捏她的鼻子。
他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说俏皮话,但是如意根本就笑不出来。
“不是说好了要儿女成双吗?我们还没有女儿呢……”如意说着鼻子又一酸。
“不许哭啊。”柳承志看着妻子美丽的脸,说道:“下辈子吧,我去跟阎王说说,看在我这辈子是个好人的份儿上,让我下辈子投胎也要遇着你。下辈子早点遇见你,最好是青梅竹马,然后我哪儿也不去,一直守着你。”
如意把眼泪收了回去,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温柔地说道:“好,我一定等着你。”
“还有,把家财拿回来以后,记得把小环的卖身契给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