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午门外,朱翊钢坐着自己的八抬大轿,正准备回城东的王府。
他常来京师,太后便让皇帝赏了一处宅院给他。
自上巳节那天在城隍庙闹了那么一出,他便将自己和陆还真的那一段,还有苦苦寻找长女的经历告诉了轩如。
轩如似乎还一时不能接受自己有个姐姐,但是见父亲如此痛苦,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觉得上巳节那天在城隍庙捡到那块玉玦,是冥冥之中,陆还真给他的提示,让他要等下去,继续等下去。
但是万一是他理解错了,是上天告诉他线索断了,不要再找了的意思呢?
不,不会的……
只要他还活着,就一定要找下去。
今日是轩如的授封郡主的日子,仪式过后,老太后又拉着他看了一段《西厢记》,所以这才出宫。
他讨厌宵禁以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赶路的感觉,所以早早地打发轿夫们上路。
如意远远地看见一顶银顶朱帷的八抬大轿从大兴门里走了出来,前面还有两个引路人,比她在前门大街见过的官员的绿呢大轿都要豪华,莫非这是皇亲的轿子?!
正当如意准备上前喊冤的时候,却被人拉住了胳膊。
“夫人!终于……终于找到您了,您听我说,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啊!”
如意扭头一看,竟然是满头大汗的小环。
小环是问了一条近路赶过来的,见到如意还在徘徊,便知道她还没有去伏阙上书,忙小跑过来拉住了她。
“小环,你回去,不要拦着我,今天就是舍了这条命,我也一定要去!”如意挣扎着,一边用手拨着小环的手,一边往前冲。
凭什么坏人作恶,好人却要蒙难?!
这是她最后的一条路了,如果柳承志死了,她也没有勇气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索『性』舍了这条命,搏上一把!
眼见这顶豪华的轿子离她们越来越近了,大兴门外把守的锦衣卫也发现了这边正在拉扯的两个女人,有些蠢蠢欲动了。
如意好不容易挣脱了小环,奋力向着轿子奔跑过去,有两个锦衣卫走出大兴门时发现了异样,也赶了过来。
如意跑到轿子前,却被引路人拦了下来:“大胆!东安郡王的轿子你也敢拦?!”
“冤枉啊,民『妇』柳白氏……啊!”如意喘着气说道。
“大胆!”那两个飞奔过来的锦衣卫擒住了她,其中一个已经将绣春刀抽了出来,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夫人!”寒光一闪,吓得不远处的小环跌坐在地上,然后又迅速爬起来向轿子跑来:“夫人!夫人”
这时轿子也停了下来,轿子里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何事惊扰?”
“禀王爷,好像是有个民『妇』拦轿喊冤。”一个引路人说道。
轿子突然停了下来,朱翊钢听着轿外女人的喊叫声,还有锦衣卫的呵斥声,觉得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落轿!”
朱翊钢被引路人搀扶了下来,看见轿外跪着一个『妇』人,被锦衣卫用刀架着脖子,还有一个黄『毛』小丫头从不远处跑来,也被另一个锦衣卫抓住了,那个小丫头吓得颤抖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夫人”。
“何人喊冤?”朱翊钢问道。
如意看到眼前一双皂皮官靴,靴子之上是一身朱红蟒袍,然后对上的是一张历经沧桑威严的脸,可以看出他依然不失年轻时的俊逸,眉宇间自带着一股英气。
头上那顶不同于官帽的翼善冠,显示出他是一个有着较高爵位的皇族。
“民『妇』柳白氏,为夫喊冤,求大人为我夫伸冤啊!”
“抬起头来说话。”
夕阳的余晖中,朱翊钢惊讶地看着眼前伏跪的年轻『妇』人抬起了她的脸,虽然她面带疲『色』,但那嘴,那鼻子,还有那双眼睛,特别是那双眼睛,带着一丝媚态,一丝柔情和一丝哀怨,真真地,和陆还真一模一样!
还有那双大脚……
她就是去年他在西湖边遇见的那个自称姓“陆”的女子。
“你方才说你是柳白氏?!”朱翊钢的生意有些颤抖。
“正是。”
“可是家住杭州,娘家祖籍钱塘?”
如意一愣,心想眼前这位贵人怎么知道的?
“正是。”
“你父亲可是名叫白念实?你还擅长丹青?!”
“……是。”如意一头雾水。
“没有错了,没有错了……”朱翊钢有些惊慌失措,但是依然面『露』喜『色』。
轿夫、引路和锦衣卫看着这一问一答,也是满头雾水。
“夫人!小环!”
正在此时,叶向高也乘着轿子,和荣木来到了宫门前。
“啊,王爷!”叶向高见到此番情形,便知道如意拦住了朱翊钢的轿子,焦急地下了轿,对朱翊钢鞠了一躬,道:“让王爷受惊了,这是江南柳家柳解元的妻子,柳解元被北镇抚司判了斩立决,三日后行刑,柳夫人出于无奈才拦轿喊冤的。”
叶向高得到消息,就连忙赶来了,谁知还是晚了一步。
伏阙上书实在是下下策,他也没料到如意没和他商量便自己跑来了,为今之计是要赶快把这件事平息下来。
这位王爷既是皇帝的族亲,又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朱翊钢平复了一下心情,见此处人多耳杂,便让锦衣卫放开了如意和小环,又对叶向高说道:“你们随我回王府,我会细细地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