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见了这个火盆,马上明白了蔡姑姑的意思,这是要柳承志从火盆上跨过去,好去去他从牢里带来的晦气。
当初柳承志不在家,如意父母双亡要进柳家门的时候,柳母冯氏也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出。
“委屈姑爷了。”蔡姑姑见柳承志似乎身上有伤,走路都不太利索,便说道:“劳烦姑爷抬一下贵足,从火盆旁边绕过去便可。”
柳承志这才明白了这个老宫女的意思,说他“委屈”,他是真的委屈,晦气又不是他想带来的,好不容易放出来了,还要来这么一遭。
不过他扭头见身旁的如意一言不发,又蹙着眉,还是咬了咬牙,从火盆旁绕了过去。
不过他蓬头垢面,一身血污的样子还不能见王爷,蔡姑姑又给他安排了剃头、梳洗、沐浴、熏香等等一系列。
连泡澡的桶里都撒着番邦进贡的兰花花瓣,你说讲究不讲究?
柳承志进了浴室,跟着他进来了两个小太监,想要伺候他洗澡。
“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那怎么行,这不和规矩啊,姑爷!”
“我不习惯洗澡的时候有人在……”除非那个人是如意。
“姑爷,蔡姑姑说了,要我们把你收拾妥帖了,不然要责罚我们了!”
这个老宫女还挺厉害。
如意送了柳承志到浴室,刚想离开的时候听到了里面相持不下的争执。
“还是我来吧。”如意走进了浴室,让两个太监退下。
“这……”
“如果蔡姑姑问起来,就说是大小姐让你们退下的。”
如意给柳承志脱了衣服,见到他全身上下除了脸,遍布着各种鞭打的,杖击的,针扎的伤痕,这个把月他没受刑,大部分已经痊愈了,留下了大大小小触目惊心的伤痕。
最厉害的是他腿上杖刑的伤,在刑部大牢的时候找大夫看了,说是伤了筋骨,怕是要跛一阵子了。
“他们怎么就这么狠心哪……”如意说着说着,眼睛里又开始攥着泪水了。
“怎么又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多亏了你爹,还有顾先生和叶大人,我这不是完完整整的给放出来了吗?又没缺胳膊少腿……”柳承志安慰着她。
虽然叶向高前期四处奔走无望,不过多亏了顾宪成拿出了那封他亲笔写的帖子比对笔迹,他这才洗脱了“通敌”的罪名。
“你这哪里叫完完整整,差点就没命了……”如意搂着他,越哭越厉害了:“你要是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柳承志拍着她的背说道:“不哭了啊,我这才放出来,这些不吉利的话赶紧收回去,赶紧的洗完了去见你爹吧,别让王爷等急了。”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柳承志才收拾妥帖。
如意搀扶着跛着脚的柳承志走进了正堂,见朱翊钢正襟危坐,已经等候多时。
蔡姑姑想到柳承志虽然有功名在身,但没有官职而且又是王爷的晚辈,初次见面,怎么也该行大礼的,便在正堂里摆了个蒲团,准备让柳承志跪拜。
柳承志这腿多走两步路都胀痛难忍,他看了那个蒲团一眼,并没有打算跪下的意思,只是双手向前一伸,准备站着给朱翊钢作揖行礼。
“姑爷,初次见王爷,这是要跪的……”蔡姑姑小声说道。
朱翊钢依然坐着一动不动,既没有让他免礼的意思,也没有说他这样不合规矩,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婿。
女儿找回来了,女婿也救了,这个女婿的口碑不错,而且考上了解元,也是个正经的读书人,今日一见,虽然受了牢狱之灾,面容憔悴了些,不过依然看得出来是个相貌堂堂的体面人。
不过他唯一不满意的,大概就是柳承志是个商户了。
按照祖制,皇族和宗室不能从事士、农、工、商这四种职业,从太祖以来,大明一向是重农轻商,士大夫阶层是瞧不起这些商户的。
有点钱的商户都努力上进,希望子孙能考中功名,光耀门楣。
他这个女婿倒好,反其道而行之,放着功名不要,反而正儿八经地做起了生意人,还把生意越做越大。
话说回来,他要是不做瓷器生意,就不会去常州开什么石子青矿,也不会得罪高淮。
如今他把女儿找回来了,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要女儿认祖归宗。
虽然如意在穆宗的丧期出生,无法在宗人府的金册玉牒上登记,但是凡事都是有变通的,如果太后和皇帝高兴,网开一面,给如意正名上封号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和陆还真唯一的血脉,怎么能没有身份?
就是女婿这个商户,真让他有点头疼……
他倒不是想摆老岳父的架子,只是想试一试这个柳承志的脾『性』,看看他有多在乎自己的女儿。
柳承志听到蔡姑姑的话,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如意,如意递给他一个眼神,让他试一试,如果不行就求父亲免礼。
柳承志试了几次,都没能跪下去,他走路都疼的腿,怎么可能弯得下去。
这时,瑞儿挣脱了小环的手,跑到正堂正中,大声地说:“外祖父,我爹的腿让那些坏人打坏了,不能给您下跪,瑞儿代替他给您磕头了!”
说完,瑞儿跪到了蒲团上,像模像样地给朱翊钢磕了三个头。
“哈哈哈!”朱翊钢看着这个懂事的孩子,忍不住笑了:“快起来吧!”
他又站起来,走到如意和柳承志身旁,看了看柳承志那双腿,对如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