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实一手抱着小婴儿,一手去接那块云纹凤玦。只见还真手一松,玉玦掉落到身上,她头一歪,又向草堆躺去,陷入了永夜……
“姑娘!”方氏见还真断了气,使劲摇晃着。
“唉……”白念实叹息着。
“她在这破庙中诞生,与佛祖有缘,就叫她如意吧。”如意乃是菩萨手持之物。
方氏自从嫁了白念实,曾怀过三胎,均胎死腹中,白念实已五十有二,方氏已四十八岁,至今膝下无子,如今老来得女,夫妇二人甚是欣喜。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女儿如意了!”方氏低下头,用温暖脸庞贴着婴儿冻得通红的小脸。
朱翊钢是在腊月十九,祭灶的前三天得到消息,说近日洛阳城外的义庄收了一具二十岁上下难产而死的女尸,便快马赶到洛阳,找到了义庄的停尸所。
一路上心情忐忑,赶到义庄时,朱翊钢平复了一下心情:“死要见尸……”除非看到陆还真的脸,不然绝不相信她已经死了。
直到义庄的差人缓缓打开了那口松木棺材……揭开她面上的麻布……
她就躺在那里,真真地躺在那里,面无血色,双手自然的放在胸前,身上是廉价的寿衣寿鞋,可还算干净……体面……朱翊钢仿佛觉得自己的呼吸停顿了一下。
“腊月初十,有对江南口音的老夫妇给送来的,说是本家姓陆,难产而死的。”义庄的差人道:“可怜呐,留下一个女儿,那老夫妇给抱走了。”
那日待雪停了,白念实去城里买了寿衣和松木棺材,又去义庄找了人来,方氏给陆还真洗的干干净净,认真的殓了,送到义庄。
“那对夫妇姓什么?!可说了去哪里?!”她给他留下了一个女儿!
“没说姓什么,只道是钱塘人氏,赶着回家过年。冬月里死的人太多,便耽搁了下来。那夫妇临走给了我们几个二两酒钱,说要选个日子给好生安葬了,正准备过了祭灶就在年前给埋了……我看那老相公是个书生打扮,夫人也是中规中矩。”
“陆姑娘走得还算安详……”赵全上前瞅了一眼,本是想安抚一下主子,却被朱翊钢狠狠瞪了一眼。
朱翊钢忽然觉得有些无力,略有些悲伤的姿态在棺材一侧依靠下来,伸手抚摸着那早已没了温度的小脸,带着怜惜的伸手摸进寿衣里……那悬挂在颈上的玉玦早已没了踪影,全身上下摸了一遍,还是没有!
“可曾留下什么信物?!可有人动过这棺椁?!”朱翊钢厉声道,早听说这义庄的差人不规矩,喜欢在尸体上摸个戒指啊耳环之类的首饰去换钱。
“没……没有……大官人,实话不瞒您,这棺木自从送来就是钉死了的,小的们平时也有手脚不干净,喜欢在死人身上寻些小物件换个小钱儿花的,但这女子是难产而死,小的们觉得晦气,就没人敢动……”
“钱塘人氏……”朱翊钢若有所思道。
赵全在一旁跟着抹着眼泪,一边招呼着府丁将棺木抬走,又寻了一口上好的柏木棺材,将还真重新入殓厚葬。因着她是没有名分的侍妾,所以不能入赵王府的祖坟,便选了城外一处名叫青松岗的风水宝地。
朱翊钢望着远处,想到自己百年后要被放进祖坟里某个冰冷的墓穴,身边躺的将是如今对他来说和陌生人没有两样的李氏女,而他的还真,只能与他遥遥相望,想到这样的结局未免觉得有些嘲讽。
“也罢,她喜欢清静。”他把玩着手中的那块云纹龙玦。
她就这么走了,缺了一个口的玉玦要怎么才能寻回另一半……
万历十八年春,浙西大玲珑山。
“驾!驾!驾!”
“公子你等等我唉,走慢点!”荣木戴一顶瓦楞帽,驾着马车紧紧跟着自家公子,正是春天,赶上下雨后,这山路饶是难走,加上马车辎重,四十里路走了大半天,实在让人没了脾气!
柳承志着一件蓝衫,头戴儒巾,脚踩皂皮靴,做一个书生打扮,又骑一匹枣红大马,丰神俊逸的走在前面:“快点,天黑前赶不到白先生家,就只能露宿荒野了。”
“我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放着街市瓦房不住,非要学什么前人归隐山林,到这荒郊野外的当猴子。”荣木嘟囔着,只能继续赶路。
这杭州柳家,本是做丝绸生意起家,到穆宗隆庆年间开关,准许百姓私贩南洋,赶上这样的好年景,柳家祖父盘下了江西的两个瓷厂,又到福建月港买下一处船坞,做起了私贩南洋的买卖,这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源源不断地流入了进来。经过三代经营,柳家的家业翻了三倍,又在各地开了“德祥升”的茶庄、瓷器店和绸缎庄,如今杭州人称“柳半城”。传到这一代,有兄弟两人,柳承恩和柳承志。父亲早亡,长兄当父,兄长柳承恩很早就接过了家业,悉心经营。偏这柳承志从小异常顽劣,上房揭瓦,打架闹事不断,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柳母冯氏治家严格,总是对这个小儿子感到头痛。柳承志十岁那年,遇见一个游历四方武艺高强的道士,非要拜他为师,冯氏拗不过他,便在别苑安顿了道长,让他教了柳承志三年功夫。三年过后,道长说要离开了,并要将柳承志化了去。这三年来,柳承志虽然性子收了不少,但冯氏哪里舍得这小儿子,说什么也不干。
道长临走前说道:“小公子聪慧过人,以前只是没有用到正途。若跟我上山学法,可保一生平安。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