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柳承志又拿起桌上一叠账本里最厚的一本,丢到吴槐面前,说道:“这四年来,柳家每年的家用支出大概是五千到八千两,我去钱庄查了一下,实际支出和银两流动倒是对得上,但是这四年来,自我母亲去世后,就只有白氏和启瑞在家,全府上下加上护院,就这么几十口人,吃得了这么多,用得了这么多吗?”
“这个嘛……”
吴槐支支吾吾地看了一眼坐在柳承志旁边的柳致贤,这些年他贪的银两,不少是孝敬给三老爷了,这个时候他该站出来保他啊。
柳致贤这个时候眯着眼,专心喝着自己的茶,一言不发。
吴槐东窗事发了啊,看柳承志这个样子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有实锤了。
这个柳老二自从南洋回来以后,就开始给柳家上下大换血,先是把他在商号里安插的那些自己的势力清理得差不多了,现在终于开始清理门户了啊。吴槐现在对他也没什么用了,还是不要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比较好。
明哲保身吧!
“还有这一本,你看看。”柳承志翻开桌上的一本账本,说道:“万历二十二年,过年的时候给各屋的丫鬟婆子做新年新衣,用了绢罗一百匹,棉布五十匹。这各个院子的丫鬟婆子加起来才几个人,用得了这么多布料吗?!而且那一年我娘的丧期还没过,谁敢在家里穿新衣裳?!”
吴槐扑通一声跪倒在柳承志面前:“老爷,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是我不对!看在我是柳家的老人的份上,老爷饶了我吧!”
“饶了你!早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柳承志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柳致贤淡淡地说:“老二啊,你这才和白氏办了喜事几天啊,现在白氏又怀上二胎了,这双喜临门的大好…。”
“三叔你不要插手,我清理门户还需要选日子吗?!”柳承志越说越气:“来人,给我打断他一条腿,丢出去,我不想在杭州城再看见他!”
“老爷饶命啊!饶命啊!”吴槐跪着爬到柳致贤脚下:“三老爷,三老爷!您救救我!”
柳致贤没有说话,一脚踢开了吴槐,看来只有丢卒保车了。
见柳致贤无动于衷,吴槐狗急跳墙地说道:“好你个柳致贤,当初南洋来的那封信,还是你……”
话还没说完,柳致贤突然站了起来,一个茶碗丢到吴槐脸上:“你们还等什么,这种狗东西赶快拖出去,不要脏了我们柳家的地!”
吴槐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护院拖了出去。
柳承志听到了刚才的话,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做贼心虚的三叔,他早就料到他从南洋送回来的信被人截了,本以为是吴槐做的,没想到三叔也有份。如果他娘看到那封信,可能也不会带着遗憾去世。
“老二啊,你也别太生气了,这家贼难防,谁能想到呢?”柳致贤整理了一下衣裳,又正襟危坐一副长辈的样子。
“正好各位叔叔都在,我今天清理了门户,准备让这位荣木荣先生当柳府的管家了。”柳承志指着一旁的荣木说道。
荣木跟着他吃了不少苦,本想让他单独打理一间商号的,但他腿脚不利索,出外跑买卖太辛苦,还是让他在家里做事吧,而且家里放一个自己信任的人来管也放心些。
荣木也吃了一惊,没想到老爷把柳家这么大的一个宅子交给他来管。
“甚好,甚好,这荣木从小就是你的书童,也算是知根知底。”除了说好,他柳致贤还敢说什么吗?这柳承志现在说一不二的,见神灭神,见佛灭佛,就是个混世魔王啊!
其他几个族叔也同意这样的决定,于是荣木就正式成了柳府的大管家了。
万历二十五年,夏至。
到了夏至,就进入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了。
中午在归鸟斋吃了小馄饨,瑞儿正准备睡午觉的时候听见了蝉鸣,四处寻着,发现是那棵大槐树上停了一只,瑞儿非要去自己去逮,柳承志只能让他骑在自己的肩上。
“小心点啊。”如意在房里抄着经文,看着这对父子。
虽然柳承志刚回来的时候,瑞儿有点怕生,不爱叫他,但这大半年过去了,到底是父子连心,柳承志又像个大孩子,两个人倒是相处挺融洽。
“逮到了!逮到了!”瑞儿手里捉着那只蝉大叫道。
“仔细点,不要摔到。”如意见经文抄写得差不多了,放下笔,走出去给他们父子擦汗。
柳承志把瑞儿放了下来,进屋去喝水,见到书桌上放着一本如意正在抄写的经帖,便走过去看。
题款的是“钱塘莲生”……
他想起来他岳父白念实曾经说过他这个女儿是腊月初八生的,与佛有缘,所以取名“如意”,及笄之年取了一个表字叫“莲生”……
钱塘莲生……钱塘归鸟……归鸟斋!
他看到旁边一个架子上挂着如意画了一半的工笔重彩,这笔触似乎和上次看到的那幅《梨花鹧鸪图》有相似之处。
又拿起桌上的朱印,和他上次在得月阁看到的“钱塘归鸟”的形制是一样的,只是略小一点,只是上面刻了“钱塘莲生”的字样。
会不会如意就是这个“钱塘先生”?
她在卖书画的话,为什么不告诉他?还是另有隐情?
他要想办法求证一下,该怎么求证呢?
如果他开口问如意的话,吓到她怎么办?
如果她不承认怎么办?
他想起来上次那幅《梨花鹧鸪图》被孟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