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见她并不端公主架子,举止体恤下属,又对高总兵礼敬有加,不禁对这位传闻中骄纵跋扈的高阳公主起了一丝好感。
高远山仔细盯着她的神色瞧了瞧,发现其中无半点儿掺假,肃穆的脸色有些许缓和,却还是不改轻视,冷冷淡淡地回了句,“公主严重了,公主大金枝玉叶,末将怎敢欺上。”
百里思青知晓人对人的态度不会一时半会就能改变,她本来就没有半分建树,高总兵会轻视她也实属正常,但她却不能与他交恶。
离京时,靖安帝与她提过的人当中,就有高山远,此人曾是越王府的亲卫,在四藩之乱中跟着她的母后立下汗马功劳,靖安三年擢升津门关总兵,甚是正直可靠。
百里思青入了营帐,站在司空煜平时坐的地方,问道:“陆将军,何时发现司空少将军失踪的?”
陆豪长如实道:“六月廿三,凌晨时分。末将听闻乌贼军突然有所动作,前来少将军营帐,却不见了少将军的踪影,末将立即派人加急回报给陛下。”
百里思青默声,六月廿三,八百里加急,消息入京最多只需四日,可京都却是廿九日才收到消息,若往不好之处设想,明显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压了两日才报。
百里思青一时心铃警惕,面色也变得凝重无比。
然而,她还来不及吸一口气,忽然有人策马来报,百里思青退出营帐,便见人跪落于地,“启禀高阳公主,高总兵,陆副将,乌贼大军从玉奴山而来!”
听罢,高山远立即跨马取道,将后背丢给了百里思青,“恕末将告退!”
陆豪长也急对百里思青道:“高阳公主,乌贼来袭,末将先告退!”
不等韩元出声,百里思青却是拉过白马,“慢着!本宫跟你们一同去!”
赵茗秋正坐在士兵为她安排的地方歇息,忽听外面有异动,连忙走了出来,却只看到一地的灰尘和竞相远去的背影。
津门关的玉奴山是祈凌山的分支,东靠末城明渊,西临暮陵江,南接泅川雪城,北有虞关紧接关谷栈道。
百里思青登上高高的城门,眼前连绵起伏的山脉如两条巨龙蜿蜒盘踞,将峡谷环抱在深山中央,飞幽陉、玉渠沟等要塞密不可见。
此时,大队大队的兵马从远处疾驰而来,属于乌贼国的黑色大旗帜高竖在漫天的沙尘之上,如同一张巨大的黑网,网住日月和人的视野。
看着赶赴而来的野蛮和张狂,百里思青从来没有这样的一刻觉得愤怒,双手持放在腰间的金剑上,身上的血液随着乌贼军的逼近而不断涌起,再涌起,被侵踏的耻辱从五脏六腑蔓延至唇边,生出铁锈般的腥湿味。
高山远扬起手臂,“开城门!与本将一起迎敌!”
百里思青从城门跃下,重新骑上了白马,跟着军队准备一同出城。
韩元和陆豪长想也不想地拦住她,“公主,您不可以身犯险!”
百里思青却扯开红色的披风亮出了宝剑,喝令他二人退开,“本宫受命为将,岂有不迎敌之理!你们出去迎敌,却让本宫待在这里看着,这不可能!”
漫天的厮杀声中,她清亮且不柔弱的声音尤外穿透人心,“保护泱土,大泱儿女皆有责!将士们,跟着本宫一同杀退乌贼蛮寇!”
韩元和陆豪长不能再拦,只能一左一右跟她一同去迎敌。前方的厮杀已经开始,遮天蔽日的血腥弥散在每个人的鼻尖。
滚烫的鲜血溅上面颊的时候,百里思青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握着宝剑的手却不停顿,向乌贼军狠狠地砍去。
交战多日,乌贼国的将士都从未见过百里思青的面孔,方下一见,只觉得白马上的盔甲威风凛凛,许多乌贼军看到百里思青绝丽的容颜后,不由得呆住了,再回神时,脖子已经与脑袋分了家。
“司空青儿?”
远处有人惊愕的张开了稍嫌干瘪的嘴巴。
“薄野老将军,你的眼睛花了吧?”一道犀利阴寒的鹰目随着他的吃惊望过去,却只见到了一团正弯腰砍杀的红色身影。
硬无温度的男音在薄野赤良的耳边不屑地响起,“传说中让你闻风丧胆的那位女将军十五年前就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见到了她的鬼魂?”
薄野赤良睁着老却不浊的眼睛,摇头道:“萧琏皇子,臣确定没有看错。如果不是司空女将军,那么就是她的鬼魂。”
他说得一本正经,惹得身旁的男子哈哈大笑,“若真的是女将军的鬼魂,本皇子应该奏禀我皇请巫神前来战场。”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对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薄野老将军恐怕当年是被那位皇后娘娘吓破了胆子,赤杀将军要是见到他的爷爷这般无用,估计连玩女人都提不起劲头了。”
他轻轻摩挲着戴满戒指的手指,饶有兴趣地观看着百里思青奋勇杀人的身形,“不过,津门关何曾有这样一位小将的?本皇子怎么不知道?”
薄野赤良望着他充满好奇的眼睛,抬头看原本晴朗此时却被灰尘和鲜血染昏的天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乌贼十几年来附属泱国一直平静无争,然而萧原太子与萧琏皇子却怂恿皇上对泱出兵,不知是福还是祸。
“倘若老臣猜得不错,这位便是大泱的高阳公主了。”薄野赤良沉思道。
“哦?就是大泱皇帝捧在手心里的那位高阳公主?”端木萧琏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