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很多种爱情,它们抑或轰轰烈烈如刻骨铭心,抑或惊心动魄如至死不渝…但还有一些,看似漫不经心平淡若水,实则情深意长。
未曾遇见过的人,都或多或少对它抱过各式各样的幻想。末了,也许还会滋生怀情不遇的惆怅。
假若你此刻尚处于等待之中,那么请不要着急,总有一天,它会戴着万般变幻的面象,不紧不慢地来到你的身旁。其实我与她之间的故事很短暂,短暂到弹指间就能被遗忘。
然而,在我的心里,它却是一件很久很久的事情,久到与我的生命一样绵长。无论过程历经多少风霜,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它纯白无暇的模样。
十六岁之前,我不曾触碰过她的鲜衣怒马,她不曾接壤我的黯淡无光。我们各自为安,泾渭分明,不曾追逐相缠,不曾依偎眷恋。
那些年,我颠沛流离,背井离乡。经过繁市瘠地,穿过绿洲荒漠。从南到北,我见过许多许多的人,也见过诸多城池的天空与月亮。
但是,没有一个人,让我觉得那样美好感动,没有一片天空,让我觉得像她头顶的那片那般地干净,也没有一处月色,让我觉得像她头顶的那道那般地明亮。人生到底有没有公平呢?
从很早以前,生存法则既定开始,有的人生来富贵一世无忧,有的人跌滚打爬依然满目疮痍。
幸运的人顺风顺水荣华尽享,不幸的人否极蹇涩潦倒不堪。
天之娇宠自不必说,至贫至困者,命运死死地扼住你的咽喉,还要逼迫你将一切吞咽下去,无论有多苦涩多难捱,逼迫你不得不向它妥协,屈从于它的安排。
三岁伊始,之于大多数人懵懂的年月,却是我噩梦的开端。
但凡是我多看两眼的东西,无论喜不喜欢,无论人或物,父皇都会不留余力地摧毁掉。
起初我一直以为,那个男人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之所以会毁了那些,是怕我玩物丧志。我也一直麻痹着自己,以为父亲的爱即是如此。
可是后来,我才懂得,这世间哪里会有那样的父亲?
哪里会有一直一直挥着刀剑,一边剜着你的肉,喝着你的血,另一边却笑着不停地说爱你的父亲?
呵,自以为的爱,不过是披着虚情假意的面皮将你剥皮拆骨,还要你对他满怀感激。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有一个软弱却不安于寂寞的母亲。她所犯下的罪孽,总要有人替她背起。
不是每个人都想受尽苦楚长成参天大树,只是有时被命运选中,没资格拒绝而已。
三岁到十六岁,十三年漫长的光阴,我就像一株随处可见迎风摇摆的小草,被任意糟践丢弃却依然顽强生长。
悲苦不必言明。
十六岁那年,我与她在人海中相遇。
不记流光飞雪,只忆当时少年惘。
不知道每个人的一生里,是不是都曾有过,想要为一个人彻底燃烧生命的感觉?
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体会到这样强烈的感觉,毫无预兆,蓦然深陷。
命运最爱与人开玩笑,盛京明明有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却独独又选中了我。
无人的时候,我常常在想,若是那夜我忍住寂寞,不曾心血来潮地闯入人海,是不是便能孑然躲过那场玩笑?
可我同时又无比地清楚,当那具软软的瘦小的身体落入我的怀中,便注定了一场不可避免。
在她摘下脸上那只不知哪里得来的丑得要命的猫头鹰面具,大大方方地递给我时,鬼使神差地,我竟没有拒绝。
她笑眯眯地望着我收下它,然后蹦跳着跑远。
她跑开的时候,我看到那双漆亮的眼睛里滚落了一朵烟花,灿烂而又隽永。
在这之前,我曾遇到过无数的女孩子,她们每次见到我,目光或羞涩地躲闪张望,或雀跃地紧张打探,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毫不避讳地望着我。
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她看人的时候,从来目光专注,不回避,也不尖刻,坚决得如深海的漩涡,让人轻易感到妥协与溃败。
那夜的烟花实在太美,烟花下的那张笑脸也更美,以至于过了好些年,我都清晰地记得那种陌生的蠢蠢欲动,恨不得让人浴火重生的心情。
后来,我丢掉过很多旧物。但那只猫头鹰面具,却一直小心翼翼完好无缺地保存着。
握着它,就仿佛握着那只温软的手掌,时光好似从未走远。
从晋京到泱京,我用了十年的时间努力成长、努力变强,为的是摆脱不公的命运。可在我无所知觉的时刻,那些努力,却渐渐成了再相遇的时候能够毫无顾忌地站在她的身边。
无人能懂,我与这世间绝大数身不由己的人一样,对于喜欢的,总是清醒而又渴望着。
然我从小便知道,太过美好的东西,就算是自己争取来的,也总是握不住,抓不牢。被人摧毁的惧怕,一直都如影随形,伴随着黑暗,惊醒无数次夜梦。
因而最初,对于她的殷勤,我始终硬着心肠不理不睬。
我已身处地狱,怎么可以再将她拉进?
况且她才不过九岁,那么地小。
小孩子懂什么爱情呢?无非是对于得不到的不甘心罢了。就像惦记一块从未拥有的糖果,无非是短暂的新鲜好奇罢了。
故意忽视掉她尊贵的身份,我冷着脸冷着心,面对她时永远冷言冷语。
我以为,久而久之得不到,她就会自动放弃,然后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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