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杨言终于费力地将沉重的眼皮慢慢睁开,头微微一动,就听见一声轻呼:“谢天谢地,可算是醒了!”
是阿凉。
得救了。
“疼……”杨言刚舒出一口气,丹田处就仿佛钝刀子割肉,饶是她一贯能忍,也抑不住□□出声,生生出了一头冷汗。
“别乱动。”阿凉忙伸手扶住,帮她慢慢地半坐起来,又将枕头拉过来给她靠在腰间,随即起身,快速地拧了个帕子,一点一点按去杨言额头上的薄汗,未几,眼圈就红了,强忍了眼里鼻尖的酸涩,阿凉深吸了口气,收回手,迅速地背过身去。
杨言看得分明,柔声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都三天了,这还能叫好好的吗?”阿凉起身,几乎有些赌气地将帕子扔进面盆里,想了想,到底还是麻利地倒了盏白水,用手背试了试冷热后,端过来给杨言,盯着她小口小口地喝下去了一大半,才将茶盏搁到一边,又伸手帮杨言拢被子,一边把被子往上拉,一边沉着声音道:“……你……我知道,你自有计较,可是……”阿凉咬了咬下嘴唇,拢被子的手顿了顿,终究叹了口气,抬眼看着杨言道:“阿言……你就不能稍微爱惜自己一点吗?”
杨言一怔,一时竟没接上话。
疼惜,怜爱,责难,怨怼,种种情绪混杂在眼中,向外溢出的仍是满满的好意,一如多年前两人在市井初遇时,少女毫不吝啬地给予女孩的那个微笑,虽然岁月如漩涡般卷走了经年的时光,昔年唯一的好友已经成了最忠心的属下,却依然温暖地令人不敢直视。
杨言不自然地垂了眼,半晌,低低地开口道:“……对不住……下次……不会了……”
披了好一层真诚的外皮。
阿凉压抑着的心头火蹭地一下便蹿出了三丈高,眼见得要喷薄而出,不妨间一低头,蓦地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杨言已轻轻地抓住了自己袖子的一角,于是阿凉便清楚地听见自己胸中“噗嗤”一声响,好容易攒满的心气儿顿时就泄了大半,一点倒算的意思便干干脆脆地偃了旗息了鼓。
还是这样,别别扭扭隐隐晦晦地表达着歉意,这么多年了,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阿凉没好气地想。偏自己还就吃她这一套,一见就觉得心疼得不行。罢了罢了,阿凉不无酸楚地咬牙:且再由着她这一次吧。
虽然放下了清算杨言的打算,阿凉似乎对自己怂得如此之快仍有些不忿,板着脸将杨言的手塞回了被子里,换了称谓道:“还请阁主以后莫要再甩开灰影自己行动了。”
杨言不无虚弱地笑了笑:“你这不是最后找到我了吗?”
阿凉似是一噎,随即垂了眼,咬咬牙,单膝跪下道:“请阁主恕罪,属下等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是英国公府的世子顾恒顾小公爷先一步带人救下的阁主。好在他在原地留了人,属下一赶到就将属下等带到这个镇上与阁主汇合。前前后后,差了半个时辰。
杨言一怔:“顾恒?”
阿凉点头:“是。是他先找到阁主的。属下无能。”
“这样。”杨言若有所思。
明明南京城那一别是“后会无期”,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阿凉道:“属下旁敲侧击地问了一下,他们说是赶路错过了宿头,顾世子一时兴起,索性就来了一个雨夜游山,结果远远地看见有火光就领着护卫过去了。”
“那还真是巧了。” 杨言轻笑一声,“咱们的人怎么说?”
离开南京前,杨言便命阿凉找人暗中盯着顾恒。
阿凉闻言神情却有些为难:“三天前,咱们的人传信说顾世子包了一艘船,连船工都是他自己的人,咱们的人没混上去……请阁主责罚。”
杨言一怔,随即笑了,摆摆手道:“算了,这也在情理之中,你也不必苛责他们了。你先起来吧,”
阿凉依言起了身,犹豫了一下,接着道:“不过此刻他人还在客栈。因见阁主伤得重,坚持要等阁主好转才肯离开。”
“哦?”杨言闻言立时就扫了一眼屋子的窗户门,阿凉会意,忙低声道:“虽说整间客栈都被顾小公爷包了,但这间屋子上上下下都由咱们的人守着,可以放心说话的。”
杨言这才略点了点头,沉吟半晌,忽而玩味地一笑:“顾少如此大恩,咱们无论如何都得好生谢过才是啊。”
阿凉虽不明就里,然而见杨言虽一派虚弱,却难得的兴味十足,神情跟着就是一松。杨言一眼瞥见,心内一暖,然而面上仍是眉毛一挑,想起了要兴师问罪:“对了,我的堂主,你这罪是不是请的有点晚啊?”
阿凉暗道糟糕,好容易能借着杨言愧疚,劝她以后多顾惜点自己,看样子又得泡汤了。
都怪那个莫名其妙的顾小公爷!阿凉暗暗咬牙。
正在房中喝茶的顾恒抑制不住地两个喷嚏一个紧跟着一个地喷,喷完揉了揉鼻子一回头,就见侍卫王诚脸上已明明白白地挂出了“少爷你肯定又干坏事了”的表情,顿时哑口无言,好是无奈。
“先起来吧。”见阿凉一脸的懊丧,杨言几不可见地动了动嘴角,随即板回了一张冷脸吩咐道。
“那个回去传信的灰影还好吧?”杨言转了话头。
阿凉忙道:“谢阁主关心,那小子皮实着呢,死不了。属下接了阁主的无忧令就派人去召集人手了,也就这两天吧,最近的碧空堂和红叶堂的堂口就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