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海参
大姐一家初二早早就来拜年,呼啦啦坐满整个沙发。
她新烫的头发,被山风吹粗糙的脸上,一双略显浑浊的大眼,一激动就会立起来,她粗野、奔放,左臂托着右胳膊肘,手里夹着烟,来回地走动。
“我说就不能干蛋糕店,别人都不租就你租,明摆着是不挣钱的买卖?”她看看儿子。
“哎呀呀,又不是您出钱,您管那么多干嘛?”儿媳妇瞥了婆婆一眼,摸着儿子的头。
“我不出钱?我可搭饭钱,这个吃肉,那个要水果,我的钱贴补你们多少?没良心地。”
“哎呀,您要是嫌操心就跟我爸回兴隆去。”儿媳妇不耐烦地说。
“怎么,蛋糕店不挣钱?”楚昭问。
“也不是不挣钱,就是房租贵,一个月下来,除去工人工资,水电费,剩不下嘛。”儿子晓辉挠挠脑瓜皮说。
“你听见没有,听着好听是老板,实际就是一个打工的。”大姐立起眼睛。
“我明儿就回兴隆,省得听你瞎叨叨。”姐夫在一旁说。
“要回你回,那山旮旯我可不回去。”她掐灭烟立在电视机旁,“妈,您的事怎么样了?”
“我说,三舅妈最合适,逸轩住校,她上班又离这近,先说自己方便。”
二哥看了一眼玉芬,“你们能不掺乎这事不?”
“好,我不掺和,那就说说你,老大不小,离婚光彩呀!还一个子不要,连个住的地都没有,你图什么?”
“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二哥就烦她这样,处处搅,搅起来,一走了之,就不是省油的灯。
“咱妈虽说是保守治疗,那也有生命危险,我上班一走就是半天,到时犯病怎么办?”玉芬不紧不慢地说。
“你说不说还不是一样,我跟妈做伴的时候,咱妈一天天自己,也没出过事,跟你们过到出毛病了,也好,放你们手里我也不放心。”她五指伸开,大手掌晃了晃。
“妈,”她凑过去,挨着她坐下,“轮班挺好,还能试出谁孝顺不孝顺,省得您天天念叨老三好。”
妈妈一脸的不自在,她“唉唉”了两声,“说出去好说不好听!”
“妈,您就是老脑筋,咱家儿女多,您不能记一个使,玉芬也有难处。”二哥宽慰妈妈。
“我不也没说别的吗?”妈妈把脸背过去。“二弟,咱妈辛辛苦苦一辈子,老了就得顺着,顺者为孝,你们一赌气,把妈自己扔家里可不像话,玉芬我是说她两句,她就一走了之,你问问你姐夫,我做儿媳妇可没办过越理的事。”
丈夫看看她,低下头。
她见二弟不说话,脸上露出些许满足,总算找了个机会好好数落玉芬一通,她竖起食指,“咱们家的事,我不掺和,今儿吃饭打牌,陪妈过年。”
玉芬掏出压岁钱,孩子们欢天喜地出去放鞭炮。
二姐和老姐同时进门,她们也是携家带口,客厅坐不开,有的去了卧室,三个女人一台戏,男人们坐在一起抽烟聊天,女人们家长里短。
玉芬在厨房忙碌着,二哥走进来,他摇摇头,“咱妈就听闺女的,这不,搬进这新楼养老钱都给了赵秀娥,八成是她们的主意。”
玉芬看看客厅,三个姑姐簇拥着婆婆,婆婆脸上总算露出笑容。
“我没生气。”她想起前几天,自己跟大姐翻脸,弄得一家人都不高兴,反正,初五问题就解决了,她不想再节外生枝。
“你们都来了?”楚军一家进了客厅。
赵秀娥脸上美滋滋地,沙发上的人赶紧给她腾地方,她走过去,一屁股坐进沙发里。
“妈,这是给您买的海参,花了我一千多呢,别忘了吃。”他说完,一大袋干海参从他背后提出来放到桌子上。
“怎么吃,我也不会?”妈妈颤巍巍地说。
“早晨拿出来,温水泡个四十分钟就开了,干吃或者切成丝拌着吃。”他指着海参,滔滔不绝。
“就我一个人吃?”妈妈语气里透着无奈。
这句话可把楚军惹火了,他抬高嗓门冲着所有人嚷:“可不就您一个人吃,您还惦记谁?就您一个人吃,我看他们敢说什么?”
这嗓门吓了所有人一跳,屋子里“唰啦”静下来,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楚军。
只见他站在客厅中央,插着腰,像一头护食的狮子,守卫妈妈的食物。
玉芬手里的盘子“当”地一声掉在地上,她赶忙蹲下身子去捡,泪水在眼圈里打转。
“楚军,有你那么说话的吗?你给妈买就买了吧,你管给谁吃,就我和楚铭三口子住在这儿,你这话说给谁听那?”二哥气的不行。
老姐楚娇抄起海参兜子,一边往厨房走一边说,“我给咱妈收起来,她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多大点事。”
赵秀娥坐在沙发里,不慌不忙地说:“我们年年都给咱妈花一千多买海参,哪回问都说吃了,我们就是想问问跟谁吃的,那可是一千多啊!”
“我能吃多少,可不就是大家伙一起吃。”妈妈说。
“那可不行,海参是大补,老年人吃海参有好处,要是没毛病的还不能随便吃呢?”赵秀娥补充说。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要说海参婆婆确实没把它当个稀罕物,谁去都会吃到拌海参,楚军这两口子这是要清算啊,就连一向说话不看人脸的大姐也怕惹祸上身,不敢往下接,大姐夫缩到沙发一角,紧攥着拳头,闭着眼。
“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