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女婿都走了之后,叶大林让儿子们将金屏风、汝窑瓷都在书房里摆好了,接着又打开了那副“急公好义”,捧在手里,又怕掌心出汗坏了纸张,赶紧让人去拿手套来套上,然后又慢慢欣赏了起来。
马氏掀门进来,看看屏风,的确是真金,又看看汝瓷,她道不出好歹,最后目光落到那幅字上面,冷笑道:“落款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你就宝贝成这样了。”
叶大林仿佛就没看见她进来,嘿嘿笑道:“纸是大内的纸,墨是御用的墨,字体也对路,别人就信了五分了。这幅字是昊官拿来的,他如今是和中堂的爱将,既然是他手中出来的东西,别人也就信了七分了。这字又是在金屏风、汝窑瓷之后压轴出场的,前面两样价值万金的东西是真的,怎么可能后面这个是假的呢?别人也就信了九分了。”
马氏道:“那就还有一分可能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又怎么样。”叶大林道:“只要满西关的人都知道,我叶大林手里,很可能藏着和中堂的一幅墨宝,而我能得到这幅墨宝,是因为应了和中堂的号召,给甘肃灾区捐钱捐米——大家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行了。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他终于将字好好收好,放在了博古架的最上面,笑道:“只要满广州的人都晓得,往后我叶大林是和中堂的人了,那我们叶家在广州就会顺风顺水,稳如泰山了。”
他们十三行的保商,从来不怕钱赚得少,却最怕钱赚得不稳当,现在能攀上一条大象般的大腿,往后可就能安心了。
马氏哼了一声,摔门走了。
叶大林也不管她,叫叶多福道:“去,给迎阳苑那边多挑两个使唤丫鬟,挑好一点的,再给六姨娘预支二千两银子,再打造一副首饰配头,以后粮米鱼肉、菜蔬瓜果这些东西,太太房里有的,也都给迎阳苑那边预备一份。”
叶多福心道:“没想到六姨太临到老,还能靠着女儿翻身。”便应道:“是。”
叶多福出去后,叶大林又对叶好家、叶好野等几个儿子说:“我知道你们以前都跟有鱼不对付,不过我们是大老爷们,发财富家才是最要紧的。往后少掺和内宅的勾当,多跟昊官走动走动。这小子前途无量,你们只要学到了几分,我叶家就不愁后继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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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叶大林这边训妻教子,却说吴家的人回了吴宅,无人时,叶有鱼忽然道:“今天…谢谢你。”
吴承鉴道:“嗯?”
叶有鱼道:“今天你做了这些事情之后,可不只是给我阿娘体面了,我知道从今往后,只要吴家声势不减,阿娘在叶家就会过的很好了。”
吴承鉴笑道:“这不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么?”
叶有鱼道:“虽然是约定,但你今天能做到这一步…我心里还是很感激,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不但尽力而为,而且心甘情愿。”
吴承鉴笑笑道:“做什么都行?”
叶有鱼道:“是,你要行周公之礼也好,要传宗接代也好,我都心甘情愿的。虽说是协议,但你给我阿娘跪下的那一刻起…我、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吴承鉴本来想趁机说两句调笑的话,但眼看着叶有鱼真情流露,那些轻薄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脱口就说:“我以后每年都带你去见她。”
叶有鱼道:“啊?”
吴承鉴道:“以后每年初二,我都带你去见你娘。嗯,也不是说一年才让你们娘俩见一次,我是说…你明白的。”
他的意思叶有鱼很明白,每年带她回门不只是回门相聚,更是给徐氏撑腰的一种仪式,让她能在叶家过上一年好日子。
叶有鱼道:“你…不是哄我的么?”
吴承鉴道:“当然是说真的。”
叶有鱼一时失态,竟扑到了他怀里,哭了起来。
吴承鉴一直对周贻瑾说这个小姑娘满肚子算计,可没想她会为这样一件事情,哭成这个样子,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僵了一下,手却自然而然地抱住了她。
却听叶有鱼的声音几乎是从他胸口震动地传过来:“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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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倩蓬莱。
周贻瑾正在钓鱼,而吴承鉴则看着他钓鱼,有些发呆。
忽然,吴承鉴说:“贻瑾,我是不是魔怔了?”
周贻瑾道:“什么魔怔?”
“你就没听我说话么?”吴承鉴道:“当时她在我怀里哭的时候,我差点就想把行里的好多事情都告诉她。嘿嘿,这个小…小姑娘啊,真是满肚子算计!她之前一定是把这个都算到了,把我的心事都算到了,太厉害了她!”
“你就得了吧你。”周贻瑾道:“这么说你老婆,真的好么?”
“总之啊…”吴承鉴道。
周贻瑾截口:“我不想听你口是心非地说这些狗屁倒灶。你就是最近太闲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道:“看看这个吧,我想你看完之后,就不会再唠叨你房里的那些无聊之事了。”
吴承鉴打开信封一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周贻瑾道:“这是过年前的几天,宫里的一些变动,以及一些宫闱采买透露出来的痕迹,看得出来…如果没意外的话,改元就在眼前,甚至可能就在正月初一。”
清朝开国以来,一个皇帝都只用一个年号。改元,就是换皇帝,也就是内禅!
种种迹象表明,乾隆皇帝真的要退位了。
本来,北京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