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檎自悲怒,叶有鱼不好回口,默默地去了。
蔡巧珠擦着眼泪,但泪水擦了,新的又渗出些来。
吴承构在厅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埋怨吴承鉴。
十五叔公连连叹气,郑先生则不停摇头。
他们都等着吴承鉴来给一个解释,结果等了好久,吴承鉴没来,甚至叶有鱼都没过来了,只来了吴七一人,他满脸紧张地来到厅里,对着蔡巧珠,好久吱不出一声来。
“昊官呢!”蔡巧珠喝道:“他不来吗?他如今是完全不将我放眼里了!”
屋子里头,十五叔公也好,郑先生也罢,都觉得吴承鉴今天的做法太过分了,吴承构更是跳起来,准备随时呵斥。
“这,这…”吴七讷讷的,好像也变结巴了:“昊官…让我来回复大少奶…”
蔡巧珠极怒:“你滚回去,有什么话,让他自己来说!”
吴七是在吴家长大的,吴承钧对他的影响并不比吴承鉴小,对吴承鉴他还能经常开玩笑,对喜怒不形于色的吴承钧他可就是大小怕到骨子里的,这时蔡巧珠发怒,代表的是长房,所以吴七对吴承钧的畏惧也移到了她身上来,被蔡巧珠一骂,他竟不敢开口,抱头逃回去了。
又过了许久,日天居那边终于又来了一个人,却不是吴承鉴或者叶有鱼,这次来的竟是昌仔。
蔡巧珠看到了他,怒极而笑,道:“好,好!这都连见我都不肯了!他吴承鉴的腿脚就尊贵到这份上了。我和光儿就低微到这地步了!好,好,小结巴,你就说吧,吴承鉴让你说什么,你说吧!”
昌仔虽然压力也很大,但毕竟不像吴七那般经历过吴承钧夫妇往日的积威,当下结结巴巴地道:“昊官,说…说…”
“说什么!”吴承构喝问。
“昊官,说…”昌仔原本就结巴,这时更是结巴得厉害,但结巴了好久,还是鼓起勇气把那句话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昊官,说:要,断,就,断!要,绝,就,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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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忽然静了下来。
蔡巧珠怔了,道:“你…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昌仔那股气泄了之后,又心虚了,结结巴巴道:“昊官,说…要,断,就,断,要,绝,就…绝…”最后那个字几乎都听不见了。
蔡巧珠表面再怎么恼火,心里再怎么生气,对吴承鉴再怎么疾言厉色,却还是守着一条底线未曾突破。她被逼到恼恨处,言语就算走了极端,但心里从来没想过真的要跟吴承鉴破脸的——这就是为什么她自己可以跟吴承鉴放开了吵闹,但不容别人置喙一词的缘故——哪怕是光儿也不行。
刚才她的怒火冒到极点,把“恩断义绝”给说了出来,其实也不是真的要跟吴承鉴恩断义绝,而是要逼吴承鉴向自己低头。
谁曾想,吴承鉴不但不受逼,还真的…就说要断就断、要绝就绝了。
蔡巧珠的心,一下子仿佛就堕入了深渊。
而吴承构一下子也慌了。
他刚才敢造次,就是看死了吴承鉴不敢忤逆嫂子——那叔嫂两人什么情谊,别人不知道,一个屋檐下的他还不清楚吗?哪知道吴承鉴这次竟然真的狠下心肝来了——吴承鉴如果狠下心肝,吴承构可就怕了。
经历过上两回大事,他还能不知道这个老三的手段么?
连整个十三行都敢烧的人,他吴承构哪里惹得起?
他讷讷的,几乎就想逃跑,实在是后悔死了!今天实在不应该来蹚这趟浑水啊。
十五叔公咳嗽了一声,打破了沉默,对蔡巧珠道:“家里人吵架,话无好话。我看啊,这事大家就都静一静,一家子的人,血浓于水,什么恩断义绝。以后都别提了。”
吴承构也连忙道:“是,是,十五叔公说的是。”
蔡巧珠却抬起了头来。
她很清楚,十五叔公这是要给自己台阶下,可是“恩断义绝”是自己说出来的,然后吴承鉴就接下了,如果这时候自己下了这个台阶,那就谁都看得出她是示弱了,是没底气了。
她不明白吴承鉴怎么会是这样的回复,更不明白吴承鉴是怎么想的,难道说,真的跟阿娘说的一样,他真的已经变了吗?还是自己一直就错估了形势?
所有的所有,蔡巧珠都想不明白啊。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以前这种大事,都是丈夫决断的,丈夫病倒之后,也还有公公,公公也去世了,其实她心里是指着吴承鉴的,可现在吴承鉴也这样了…
那种空落落的、全无依靠的感觉,瞬间就要抽掉她全身所有的力量…
只是在这一瞬间,她很清楚,她不能退!这一退…如果吴承鉴真的变了…如果他真的是在算计大房了,而自己又退让了,那么光儿…光儿可怎么办啊!
“好啊!”蔡巧珠抬起头之后,说出了一句她自己也吃惊的话来:“行!他要断,那就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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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家园。
柳大掌柜匆匆走入,潘有节正在那里琢磨着什么事情,潘海根在旁边侍立着,柳大掌柜不用问,就猜到潘有节在琢磨什么。
“启官。”他说:“吴家那边,听说彻底闹翻了!消息确凿不?”
潘有节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的确闹翻了。”潘海根说:“这事传出去之后,听说叶大林连夜渡江,就进吴家园去了,但没多久又出来了,多半是昊官不让插手。”
“这下可有些出乎意料了。”柳大掌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