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九月,秋高气爽,落叶飞舞,天地间无尽的疏朗与空阔。这日,无垢问候过太上皇李渊,回到东宫,显德殿前的庭院里,传来阵阵欢呼声、鼓掌声。
无垢淡淡微笑,走进庭院,并未叫人通报,只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融融日光下,李世民身穿铠甲,英姿飒爽。他以万尊之躯而毫无介怀地共处于众人之间,大小将帅士卒,轮番射击。每有射中红心者,李世民即当众宣布,定其考核为上考。有射近红心者,李世民令:“赏弓一把。”便有侍应官送上弓箭。或令:“赏刀一把。”便有侍应官送上大刀。或令:“赏布帛十匹。”便有侍应官送上布帛。如有射击不得要领者,李世民有时忍不住上前亲加指导,无论中者、不中者,皆兴致高昂。
无垢悄悄走近前去,群臣见了,刚欲施礼,她却是一拦,看眼李世民,笑道:“不必多礼了,莫扰了陛下兴致!”
“诸位将士!”只见李世民站在中间,敛了笑容说道:“戎狄侵盗,自古有之,这并不值得忧虑。值得忧患的是每当边境稍微安宁,君王就沉湎于逸乐之中而忘记战争,所以敌寇一旦入侵就莫之能御。而今,朕不打算征调你们去开凿池塘、修筑宫苑,只要你们专心练习弓矢。平常无事,朕就当你们的教练;突厥入寇,就当你们的将军。如此,希望天下百姓能得享太平!”
训话在耳,弓箭在手,每个将卒都感到精力百倍,李世民兴致亦高。场面是何等热烈!但无垢觉察到,坐在后台的群臣,正忧心忡忡,坐立不安。终于,几个大臣忍不住,来到李世民身边,谏道:“大唐律令,以兵刃接近皇帝所在者,绞。如今陛下处身于刀剑之间,万一有狂夫偷袭,陛下以万尊之躯,如何向社稷万民交待?”
李世民看看几位资深重臣,又看看兴致高昂的场中将卒,朗然笑道:“朕推心置腹地对待天下万民,卿等怎么连宿卫将卒都要猜忌呢?”
后面的几位大臣还要进谏,李世民挥挥手,道:“诸位爱卿,请回座,回座。”一边看到又一个射中红心者,已经拼命鼓起掌来。
无垢觉得,今天的李世民是如此兴奋,如此英武,宛若又回到东西征战的从前。
直到训练完毕,李世民才注意到群臣中那一抹倩影。他大步走上前,握着她的手,“什么时候来的?怎不叫人通报?”
无垢一袭水蓝色锦缎长裙,在秋日的映照下,更显得完美无瑕,如此浓妆淡抹总相宜的人,世间真是不多见。
“怕扰了陛下兴致。”无垢拿出绢丝手绢,为李世民擦了擦汗。
“走,回宫。”李世民揽了她的腰,往丽正殿走去。
“陛下,那位大臣的劝谏有道理啊。”
“王者视四海如一家,封域之内,皆朕赤子,朕一一推心置其腹中,奈何宿卫之士亦加猜忌乎!”
无垢清浅一笑,不再说话。这就是李世民,他的胸襟、气度和自信心就是如此异于常人,有时候甚至显得不可理喻。
秋日的夜晚,有了些许凉意,丽正殿内的御案前,李世民放下手里的奏章,英眉微蹙。很显然,奏章里提到了令他头疼的事情。
无垢端着一碗胡麻粥过来,放在御案上,“陛下,休息一下吧。”见李世民没有回应,关切地问道:“可是为太子的事而烦恼?”
李世民蓦地看了她一眼,“你也在想这件事?”
“你是皇帝,这事应该你想。”
“你知道,玄武门之事对我的影响太深了,到底是立太子以长还是以贤?我还要考虑考虑。”
“承乾是我们的长子,今年不过才八岁,青雀也不过才七岁,这怎么能辨别贤与不贤呢?”
“等他们再长大些,多读些书,也许就能辨个大概了。你说呢?”
“这要说立太子以贤能,陛下你是最好的例子了。不过现在,新朝已经开始了,天下太平,以长子立为太子最得气象,争议也最少,这天下人无不知,治天下者已经完备稳妥。”
李世民站起身来,来回踱着步子,“我不是没有想过,你说得也对。我们的太子,照你的说法,当然是承乾,我许诺在此,立承乾为太子。但是,先不急着为承乾加冕,大唐继承我的人,我要慎之又慎。”
无垢微微一笑,道:“臣妾代承乾谢陛下!”
李世民坐下一口气将胡麻粥喝完,见无垢还在定定地看着他,放下碗,道:“你还有事?”
“这后宫之中众妃的位分还没定,陛下可曾考虑过?”
李世民看向旁边摇曳的烛火,“这事不急,再等等,朕自有定夺。”
无垢舒展了眉心,“还有一事,原齐王妃杨氏,两次紧要关头密报陛下,她的功劳,你怎么报答呢?她现在就在宫中。”
李世民看着无垢,之后垂下眼帘,他确实对杨如眉心存愧疚。
无垢浅笑,继续说道:“其实我早就看出,她对你有意。自古美人慕英雄,我又何尝不是呢?!不如,你纳她为妃吧?”
“那不行!”李世民决然回道。他起身走到无垢身边,拥着她往卧榻边走,“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我很清楚。看到她,我就想到六月四日之事,心中难免……所以,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应她。”
“这是自然,陛下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
卧榻之上,李世民躺在无垢怀里,望着她扇动的睫毛,“皇后,我想在弘文殿设立一个弘文馆。你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