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话音方落,四周猛然颤动起来,三幅不同变幻的场景龟裂成一片片银光脆微的碎片,消散成沫。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下坠,时间并不长,约莫喝一壶美酒,“扑通”一声,掉入一方坚硬的寒冰石块之上。
枣栖天眼得见这一幕,不禁连呼三声有趣:“云劫之境给这丫头的第一关,竟然是具疱地狱,八寒地狱中最轻一类。如若顺利过关,想必那凡间再酷寒的环境,再冰冷的法术也难伤这丫头分毫。简直是送分题么,真真是运气好,怎么老夫当年历劫,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一瞬间,紫棂以为自己回到了极地冰原,可是面前除了一方冰石,且石头面积并不大,仅仅够一个成年人躺下,前后左右都是黑暗如墨的虚空,当她落地时,有剧烈的风雪席卷而来。
那风雪远胜璇界最冷的地方极地数百倍,她只看到乌压压一片雪白罩顶,温热的身体已然被冻得失去知觉,不出一分钟,裸露在外的肌肤开始生出冻疮,唇部蠕动着,被冰雪粘住,失去言语的能力,继而整个人被冰封成石块上的冰柱,不得动弹,唯一双眼睛犹有灵气,一眨不眨地圆睁着,里面有痛苦凄厉,也有倔强支撑。
与芙蕖将她放到冰骷髅里浸泡时不同,那会儿身体受寒久了,人极易虚弱,一虚弱脑子便跟着糊涂,甚至会昏厥,而此次,她受这疑似地狱八寒之一的酷刑,神智不但未受到影响,相反地,随着肌肤和身体冻疮越来越厉害,越来越伤及内里,感知力竟越发清晰,让她在冰柱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皆须忍受常人不能忍之痛苦。
不仅如此,隔一些时日,冰雪会自动消散,天空暖阳飘升,气温骤然回暖。她浑身上下冻疮结痂,慢慢愈合,那过程奇痒无比,且不能拿手去轻抚止痒,因为两只手也早已没了一处好地,浓疮交叉只会徒增感染恶化,只能生生忍着。待溃烂的肌肤恢复七八分,暖阳降下,冰雪风雨重现于前,则又变成一道冰柱,极清醒地忍受肌肤再次冰冻溃烂,疮流不止。
如此周而复始,紫棂神智里全数力量都用来抵抗痛苦,不至于让自己发疯自裁,没有多余精力细数,在此酷刑下,究竟过了多久。应该是很久很久了,没有十年,至少也有六年,睁着眼睛,不知疲惫,永不休憩。
一日,太阳升起,少女麻木地看着自己周遭解冻,躺倒冰石之上,阳光如此耀目,暖烘烘的,几乎可让人入睡,但是她心知承受地狱酷刑,不可能有一刻失去意识,脑海里不知第多少次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笑貌,痛苦到无更加痛苦之处,肿胀得变形的嘴角牵动,勾起一记姑且堪称为笑容的表情。牵动幅度细微,心中不由自嘲,对镜揽月十五年,不用看也知道,今朝“冻疮萝卜”模样,当是此生最丑最臭。
双手摊开平展,手臂的一半离了冰石,凌空虚托。
“从旁边跳下去。”之前那个声音隔了许久突然冒了出来,带着浓郁的诱惑,“入到虚空黑暗里,老夫保证,你将不必再忍受具疱地狱之苦。”
紫棂被冻疮摧残得不见原形的双目凝视天空,懒洋洋道:“前辈……嘶……疼,你可拉倒罢,跳下去……我……就死了。”
“不会的,老夫告诉你自救的法子,这是在帮你。”
“你帮个鬼,嘶……过了这么长时间……你以为……我没想清楚么?你说过,历劫的过程……你只能巴巴……看着,想帮……也帮不了,既然……帮不了……又说要帮忙……决计……”疼得实在难以忍受,歇息一会儿,才慢慢说完,“是考验之一,我……若图一时痛快……照做,必死。”
“老夫之前那是骗你的,看你在这个鬼地方受了这么长时间苦,被蹂躏得不成样子,死也死不了,生也不痛快,我决定,还是帮你把此劫度过去——咳,我之前可没有用‘巴巴’这两个字。”枣栖继续谆谆诱导,语气十分诚恳逼真,“再说了,具疱地狱是你要经历的第一劫,后头还有一劫,你不想养精蓄锐、打起精神应对?一直在此地受罪,终究不是办法啊!”
“前辈……不知您……姓甚名谁?在曾经的天界……排行何……等级?”
枣栖一愣,奇怪地说:“干吗突然问起老夫?”
紫棂微微侧头,避开刺目的阳光:“趁眼下……气候不错,聊聊天……可分散一些……痛苦,待会儿……成了冰柱……不得言语,前辈出来……看我一遭……不易。”
枣栖语意一顿,不死心道:“你当真不跳?”
紫棂笑了笑,虽然代价不大好受,“谁跳……谁乌龟。”
长达一刻钟的沉默。
“我叫枣栖,冬枣的枣,栖息的栖,小丫头记住了。”枣栖不经意开口,“蓝君唯那小子老夫都没告诉。”
紫棂刚要回应,眼前骤然间陷入一片混沌,没了意识。
苏醒后,她不记得自己曾是谁,也不记得自己正在做一件事关未来的要紧事。只知道,她叫小玉,乃是明楼国公主,因容颜倾城,自小美名远扬,十五岁及笄礼过后,周边国王、王子派来求亲的使节一日不曾间断,踏破王宫大门外的门槛十几处。国王和王后疼惜她,不愿她早早嫁人,使节所请一概推拒。她学习宫廷礼仪,跟随大师修身养德,即使身份尊贵,依然恪守仁善,上孝亲眷,下友旁人,如此一来,声明愈发远扬,画像和事迹自然而然传到几个大国君主处。
君主们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