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男子的责骂和周遭百姓的指指点点,方才还满面红晕的逃脱开沈绝心的怀抱的绾娘捂着脸颊跪坐在地,纵是万般委屈,却不敢有半字反驳。她悄然抹去即将挤出眼眶的泪,从围着的裙兜内取出今日所赚的全部银两,不等起身,手里的银两便被男子抢夺在手。“相公,是我不好,今日在外头耽误那么久,我这就回去做饭。对了相公,铃儿可还睡着?”
铃儿是绾娘所生的不满一岁的女儿,平日里绾娘出外摆摊不便照顾孩子,遂将她哄睡后再行离开。恰逢今日相公在家,她以为他会好生照料铃儿,到底是他们的女儿,平日里再怎么嗜酒好赌,也多少会尽其父亲之责吧?只是,她想的实在太过简单...
闻言,男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撸起衣袖,又一个巴掌扇在绾娘的脸上。“铃儿是否睡着关我何事?!你是她的娘亲,我倒想问你,今日在外头呆了那么久竟只赚了这点儿银两?臭婆娘,你是不是存心不想我好过?”这点儿银两,哪里够他买酒还债?今日他可是要把前几日输的银两都赢回来的!
“相公,今日所得确实只有这些银两,我...”绾娘不敢在相公的面前过声言语,她小心翼翼的抹掉不知何时偷挤出眼角的泪,生怕因了自己的啜泣又惹相公心烦,再遭扇打。
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不少人对男子的行为加以言辞指责。倒是沈绝心,她垂眸瞧着跪坐在地的绾娘,眼底划过一丝怜悯,只片刻便消失无踪。“沈词,我们走吧。”穿过人群,夹杂着怒骂的吵闹声逐渐自沈绝心的耳边淡去,她摇着折扇随意的逛着,心里犹豫着该不该去自家的商铺瞧上一瞧。
“少爷,沈词心有疑惑。”追随着沈绝心的脚步,沈词终是不愿方才的问题深埋腹中,他小心的观察着少爷的神色,侧眸道,“明明是那位苏公子不分青红皂白出手打人,少爷为何不让我将她教训一番?再者,那卖豆腐的绾娘,她被欺负得那般可怜,少爷为何不出言制止呢?明明少爷您...”并非遇事袖手旁观之人。
闻言,沈绝心只是淡淡一笑,脚步轻慢的转过小巷。脸颊尚有被打的火辣痛感,浅淡的指印渐渐显出,她动了动唇,决定漏掉这个问题,“制止?如何制止呢?绾娘性子维诺,所谓三从四德皆备,却并非好事。我若出言制止,只怕会驳了她的夫君的颜面,待回到家中更会加倍将她打骂。眼不见为净,既然不能帮忙,又何必瞎凑热闹呢?”
“沈词不懂,少爷是如何瞧出绾娘性子维诺的?”
“呵呵,你瞧她多次被我调戏,并不曾有丝毫反口,甚至连愠意都不敢显露。如此,当知她性子弱懦,不愿生事。这般女子,除非寻个疼爱她的夫家,否则的话,也只能如现在这般,遭夫家欺负咯。”见沈词还有疑惑,沈绝心轻摇了几下折扇,思道,“听闻绾娘的夫家原本也是富家商户,她呢,则是夫家的童养媳。”
“哎?既然是富家商户,为何会沦落到摆摊过活呢?”
“怕是她的夫君太不争气,放着好好的生意不做,偏生迷上了赌博。嗜酒贪赌,再大的家业也要被他败光。”沈绝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似在怜惜绾娘的苦命,又似在痛惜那些被败光的家财。
说着话,二人竟也不知不觉来到了沈家的店铺分铺。正要进门,却见沈老爷和府衙的师爷及两名官差说着什么,那般讨好的笑着,同时将一份文书交予府衙的师爷。
“少爷,老爷在里头呢!咱们还进去吗?”跟在少爷身边多年,沈词对她的了解不多却又不少,少爷并不愿意与老爷多做接触,每每老爷出现的地方,少爷总会避而再避,并不想有所停留。
果然,思及片刻,沈绝心带着沈词绕出小巷,嘴里自是为这次的避及寻来借口,“爹爹该是在和官府的师爷交接玉石采集的文书,这会儿过去,只会打扰他们。”
“少爷,玉石采集的文书不是一直都交在咱们沈家吗?怎的这会儿却要交回了呢?”
“你错了。”沈绝心停住脚步,目光在岔路口的左右徘徊,她道,“玉石采集需由官府决定该由哪个商家全权负责,文书每三年轮换。若非爹和知府的关系非同一般,那张文书又怎会年年落于咱们沈家呢?如今交接,想来是官府那边儿做做样子罢了,过些时候,还是要交还给咱们沈府的。”
“原来如此,少爷,您知道的可真多。”沈词恍然而悟。
“道听途说罢了,何来知道的多少呢。走,随我去城郊的竹院儿瞧瞧。”许久未曾踏足,只道是不愿触碰那里的书画典籍,更是不想沾染了那片纯而无暇的记忆,怕碰了,便碎成刺心的利刃,划割着本就存在的伤痛。
沈绝心口中所说的竹院儿就在苏州城的郊外,它隐蔽于竹林之内,若非循着被人踩踏的小路,倒是很难发现竹林深处的幽静竹院儿。
竹叶旋落,沈绝心主仆二人踩着半混入泥土的落叶走进用篱笆圈起的小院儿。“沈词,你留在院里吧。”沈绝心徒自推开竹屋的门,一步两步三步,终究还是踏进许久未入的书房。这里,是沈绝心暗自吩咐工人搭建的‘别院’,睡房书室自是完全,炊火煮饭的土锅亦不曾动过。没人知道它的存在,自得知若雪的死讯,她便命人将一切有关她的物件都搬到了这里。握不住她,但求守着曾经的记忆,总是片缕,却也安心。
琴音突兀而起,沈绝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