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自称法号智清,安然觉得听着似乎有点耳熟,想了一会儿发觉大概这个法号也属于古装剧或是较常见的名字吧,所以,乍听起來总觉熟悉。
智清师傅说话带了一点津源的当地口间,稍稍有点胖,大概与脸型也不无关系,因此笑起來显得格外的有亲和力,作为一个普通的唯物主意义者,安然从这位普通的师傅身上沒看出什么传说中的超脱凡尘的信仰力量,只是觉得这人看起來很好接近,比较随和。
事实上,这位智清师傅不仅比较随和,而且也比较话多,很喜欢聊天,如果不是因为装束与普通人不同的原因,他看起來就是个在街边问路时常能遇到的很热心,又稍稍有那么点话唠,有那么点长舌的中年大叔。
智清师傅对于他们不在前面那些神殿里烧香参拜,而跑到这个光秃秃的花园里,对着捂得严严重重的暖棚合影的原因很好奇。
对于安然他们來说,这自然是沒有什么可隐瞒的,而且还可以趁着跟这个龙王庙的“土著居民”打听一下,看看有沒有更多的八卦消息可听,再核实一下自己所了解到的那些城市传说。
智清师傅对他们几个外地人对于关于龙王牡丹的传说居然知道得如此清楚还感到挺讶异的,他说,一般本地的年轻一代对于这些当年的事都知道得不多了,沒想到他们了解的版本还挺多的。
他说他就是在龙王庙旁长大的,小时候还亲眼见过龙王牡丹,只是记得不大清了,就是觉得那花开起特别的凶。
安然觉得这位师傅用的词挺好玩的,他不用开得“好”,不用开得“盛”,他说开得“凶”。
于是这位喜欢抠字眼,死较真,还跑偏的兔子小姐就追着问人家随口那么一说的智清师傅,师傅,师傅,什么叫开得“凶”。
从这一点上倒可以看出智清师傅是个有德行的出家门,起码人家这耐心烦是比兔子小姐她妈的可多多了,听到安然的追问,智清师傅不仅沒烦她,还乐了,他想了一下,才说,“那花高啊,我那会儿个儿小,也不知道到底那花长多高,我那时就觉着跟树似的。花开得还大,特别的大,都比我的脸大。开得也多。你想想,我那阵儿小,哪见过什么正经的花,就觉得满眼睛里都是好大个儿的花,铺天盖地的……”他说到这里,倒是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己的形容不那么满意似的,又想了一会儿,才放弃的总结道,“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吧,就是觉得它开得凶。”
他觉得对自己的形容和解释不那么满意,但架不住细节跑偏党却对他的形容和解释满意极了,智清师傅这边刚住了嘴,她就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本小笔记本和一支笔來,刷刷刷的又开始奋笔疾书,三五下就把智清师傅的那几句话给记下來了。
智清师傅自己本人觉得形容解释得不到位,安然却觉得他说得挺好,有很多时候,她觉得人们在生活中很多质朴的语言,反而比那些精雕细琢的词句更加的打动人心,更让人惊艳,有一种天然去雕饰的美感,比如,“凶”,比如“铺天盖地”。
这大概就是白描的力量。她记得上辈子第一次读到苏东坡的那首悼亡词,“不思量,自难忘”,就觉得怦然心动,好像最深刻的感情,已经被这六个字平平淡淡的全部写尽,最平常,最朴实,却也最动人。
所以,要问她最喜欢描写爱情的句子,大概就是这句了,比许或婉丽,或浓艳,或新巧的句子都让她难以忘怀。
而生活中,人们随口说出來的话,有时比许多作家费劲心力写出來的语句更加的精准。而很多时候,作家对语言的把握能力也表现在对日常对话的提炼上,怎样还原生活,又高于生活。
安然自觉距离作家的标准就像地球和火星一样,不能用年來算,得用光年。但作为一个从外皮到内核全部都“伪”的“文艺少女”,沒事还总爱写点东西,她对自己的评价是,绝对缺乏提炼的能力,,身为一个外号为“小老太太”的人,对于“提炼”能力的缺乏已经可想而知了,更别提原创了。
在缺乏天赋的情况下,还想尽量获得一点小小进步,安小老太太思來想去,那就只有靠收集了,在生活里注意收集身边人们说话中那些无意间说出的金句,然后用在自己文稿中的合适的地方。
这对于一个号称笔记控的人來说,真是再合适沒有的选择了,简直就是搂草打兔子捎带脚的事,要不她也是必须随身揣着至少一本笔记本和至少一支笔,随时随地的写写写写。而对于安小老太太來说,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放,十块布头也是捡,十一块布捡起來也沒啥子大区别。
而且,安然相信那句话,“熟能生巧”,还有一句是“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对于这种生活中的原生态精炼语言也是一样,收集得多了,听得多了,注意得多了,慢慢的,自己也可以摸到一种的语感和窍门,有了积累,也能产生转化的基础。
这很难说是不是安小老太太收集有瘾给自己找的借口,反正,对她來说,这不仅是一种自我提高的途径,更多的是一种个人爱好,就像楚姑娘说的一样,她这也是一种收集癖,而且种类广泛的收集癖。
安然记得自己上辈子小时候曾经看过一部琼瑶阿姨的电视剧,叫《在水一方》,对于已经网文惯得口味相当刁钻的安然來说,别说剧情已经忘了大半,只记得一个模糊的梗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