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杞挤到门前,正迎着韦谅。
“韦兄,莫去,莫上叶畅之当!”他叫道。
韦谅沉着脸,看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骑虎难下,死了三条性命……我若不出来,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颜面的事情了。”
他心情甚为沉痛,左右将急得跳脚的卢杞挡开,他叹了口气,又举步向前。
叶畅在楼上,带着微笑,看着韦谅走了过来。
对于韦谅,叶畅当真是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此人父亲为了邀宠于天子,在修运河时乘机征掠,叶畅初次入长安时见到关内田地荒废,此人之父韦坚出力甚多。上次广运潭的热闹,也可以看出其父不过是竭天下财力而一己之私。而韦谅本人,叶畅眼见他僭使仪仗,鞭笞行人,所作所为,令人愤慨。
至于说他与韩朝宗交好,本应该是李适之、韦坚等人同一阵营中人,叶畅更是不屑,他几次受压,这些所谓同一阵营中人几曾伸出过援手?相反,李适之之子还有眼前的韦坚之子,待他都如寇仇。更何况叶畅交好韩朝宗,但韩朝宗被李适之等连累待罪,李适之与韦坚亦对此不闻不问,完全没有救援之意。
这等人物,不过是政客罢了——而且是那种比较无能的政客,与李林甫相比都有所不如,如何放在叶畅眼里。
“韩兄,你那铁骨朵准备好了半晌不打出去,我当时可是等得有些焦急了。”叶畅笑着向守在楼梯口的黄衫客道。
他只知道这黄衫客姓韩,口音倒是关中一带的,但具体姓名,黄衫客却是不说。
“急的可不只是叶郎君,不过我这铁骨朵,乃重器,不可轻挥之,一挥必定乾坤。”黄衫客笑道。
他志向是如同虬髯客一般,做出一番传奇事业,为人甚是豪迈不羁。叶畅此次能请得他来相助,并不只是因为萧白朗与贾猫儿的面子。
更重要的是李白的面子——这厮抱着酒坛子四处烂醉,虽然误了公事,但倒结交了不少好友。
“哈哈。”
就在叶畅的笑声中,韦谅已经迈步上了楼梯口。
他身前自然有几个武士,毕竟方才还发生了凶杀,他们不敢不谨慎。上来这后,便看到叶畅大模大样坐在窗前,而黄衫客则一手剑一手铁骨朵侍立。
“纵凶杀人,横行不法,叶畅,你还不速速就缚?”韦谅一指叶畅,厉声道。
在韦谅身后,哗的一声,大群人拥了上来,却是那些恶仆。韦谅挺身而出,对他们来说就有了主心骨,故此胆子又大了起来,重新冲上了茶楼。
“纵凶杀人……你是说这些白日执刃擅闯私宅的凶徒么?”叶畅慢条斯理地道:“某受人相邀,在此饮茶,这些人不由分说上来,意图谋害茶楼主人,某不愤杀之,这是见义勇为,乃义士之所为,朝廷当会旌表才对。”
“大言不惭!”韦谅见自己身边人多,一挥手:“拿下,杀人者立毙于此!”
这是立威,若不如此,他韦谅这个河南府户曹面子丢了不说,就是他父亲韦坚,也会声望大损。
叶畅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怒,只是讥嘲地看着他:“拿下我?是不是还要拿下这香雪海?”
“哼!”韦谅不傻,他确实对香雪海有意,可此时却不能说出来。
他只是催促手下动手,但就在这是,只听得一声尖喝:“大胆,住手!”
随着这一声喝,只见某间雅室门帘掀起,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韦谅看向此人,并不认识,他再度催促:“动手!”
“谁敢在此动手,莫非是想要造反不成?”那年轻人又尖声喝道。
韦谅这次听出声音不对,面色肃然看向那年轻人,他身边的恶仆当中有人便冲着那年轻人去:“哪儿露出的玩意,竟然敢对着咱们户曹叫嚷!”
“户曹,好大的官儿,咱可真怕了。”那年轻人冷笑一声,将身后的帘子掀起。
帘子里面,一张微胖无须的老脸沉着往这边望了一眼。
韦谅一见这张脸,惊得险些跳起来,见自己的恶仆犹自冲向那年轻人,慌忙叫道:“住手!”
那恶仆却没有收住手,一把推在年轻人胸前,年轻人唉的一声叫唤,就坐倒在地,那门帘自然也就放下了。
“住手,让你们住手!”韦谅此时魂都要飞了,冲上去厉喝。
躁动的家奴们总算被制住了,韦谅来到那帘子前,想要去掀,却又不敢。
大冬天的,马上就是年关,他却是冷汗涔涔,仿佛如三伏天一般。
他回头望着叶畅,目光中既有怨毒,还有更多的是不解。
“高……高将军!”他在帘外犹豫了会儿,终于开口:“不知将军在此,卑职……卑职失礼了。”
“失礼?咱看到的却是你威风凛凛呢。”高力士淡淡的声音传了出来。
果然是他,果然是高力士!
韦谅额头冒的汗更多了,他父亲是韦坚,对于高力士,自然不陌生。
李隆基还是王子之时,高力士便是他身边的内侍,在李隆基发起的两次宫廷政变当中,高力士都扮演了很活跃的角色,故此,高力士一直得李隆基信任。他虽然不是权阉,影响与权势,却不比汉时那些著名的权阉小。
太子李亨,见了高力士,也要称之“二兄”,诸王公主呼之阿翁,驸马辈唤他“爷”,便是李隆基,于人前呼之,也多为“高将军”而不名之。高力士并不擅权,声名甚好,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乃是天子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