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声音清脆,带着微微的糯意,让人听了很舒服。十一郎眉头皱了一下,他听到一个关键词:开元。
“我想起什么了……我们可是大唐治下?”他问道:“当今天子,可是睿宗皇帝之子?”
“是大唐,睿宗皇帝是什么?”响儿瞪大眼睛。
十一郎轻轻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这不是资讯发达的后世,这是消息闭塞的古代,响儿这般年纪,又处在历史上没有什么名头的吴泽,她哪里会知道上一个皇帝是谁。
“十七岁,开元十三年出生,这十七岁应该是虚岁,也就是开元三十年……开元并没有三十年,今年应该是……天宝元年?”十一郎对唐时的历史有些了解,心中琢磨了会儿便问道:“如今可是天宝元年?”
“听说是改成天宝了,郎君,你全部记起来了?”
十一郎吸了口冷气,果然是天宝年间,大唐之时,玄宗李隆基治下末期,大唐由盛转衰的关键之时,也是炎黄由外向开拓转而内敛收缩的关键之时。
这是最好的时代,最好的艺术家在皇宫中谱写舞蹈云霓霞裳曲,最伟大的诗人漫游天下,满怀着雄心壮志的英雄纷纷走进科举的考场;这也是最坏的时代,盛极而衰的种子已经种下,不安的乱源已经在边境成形,西北与北方的两次失败,种下了困住中华文明的牢笼。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十一郎脑子里转了一圈,然后就深深藏了起来。
他的内心年纪,早就不是容易冲动热血的少年,也早就没了好高骛远。现在要做的不是想那些事情,而是了解自己所处的真实环境,然后考虑一下该如何生存。
这可不是后来那个虽然千疮百孔但大体上还算稳定安全的和谐盛世,这个时代稍有不慎,宗族的族长、乡间的豪强、县衙的胥吏、官府里的大老爷,都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即使不遇人祸,从家里的情形来看,遇到了天灾,抵抗的能力也不强。
十一郎心里正琢磨着这些,响儿见他呆呆发愣,以为他又犯病了,眼泪顿时再次涌出。
“不用哭,我好着,我就是在想你说的话,看看能不能记起来。”十一郎看出小姑娘的担心,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就象在另一个时空之中,抚摸自己女儿的额头。
这个动作让小姑娘吓了一跳,不过也止住了她的哭声,她又开始说起来。
小姑娘毕竟年幼,见识也少,并没有从十一郎的异样中察觉出什么,她絮絮叨叨,说起话来没有条理,不过十一郎还是从她口中了解自己大致的情形。
叶家是吴泽陂最大的家族,整个吴泽八十余户人家中,倒有一半姓叶,原是一个祖先下来,共分为四房。十一郎属三房,但家中人丁稀薄,只有父子二人。他父亲叶思常年在外,据说是在东都洛阳给人当掌柜的,打理一家店铺,忙得已经连接三年不曾回家了。不少人都说他在外头发了财,怕还乡被惦记着,不愿意再回来。
从小响儿的话里,十一郎可以想到,自己与那位父亲的关系,怕是不怎么和睦。若是亲近的话,一父一子,如何会三年都不相见。
响儿说了好一会儿,见十一郎却仍然没有想起任何事情,只是坐在那儿发愣,便伸手在他额头上又摸了一把,发觉他头上并不显热,响儿自顾自地说道:“定然是饿了,我去给郎君煮些粟米粥来。”
感觉到她的指头有些粗糙,不太象是这个年纪小女孩儿柔嫩的手,十一郎伸手将她手抓了过来,看到她指头上那些疤痕和老茧,才松开了手。
响儿此时尚年幼,被他抓着手,却也不禁羞涩,在他松手之后,转身快跑,小碎步儿便跑了出去。
这个时代的少女,还没有被完全缚住手脚,象响儿这样的小丫头,更是活泼,转眼间,她就在小院子里忙乎起来,十一郎还听到了她轻声唱着俚曲。
显然,自己的“好转”,让她的心情非常愉快。
这让十一郎感觉到一种浓浓亲情,他是这种人,别人对他好,他必然会加倍回报之。
没有多久,一种异样的香味夹在木柴燃烧时的炭味传了进来,嗅到这种气味,十一郎觉得非常轻松,他靠在墙壁上,微微眯起了眼。
粟米粥的香味越来越浓,但就在响儿洗碗准备给他盛来时,门突然被推开了。
“断气了没有,老十一断气了没有?这被扫帚星撞着的,可没有谁能活下来……响儿,你这死丫头,竟然敢躲在这儿偷吃!”
一个尖刻的女声响了起来,十一郎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这女人听声音就不是什么善货,而且响儿是他的人,旁人凭什么骂?
院子里的响儿脸色发白,瑟瑟地看着这个双手叉腰跳脚大骂的女人。
“这又懒又馋的小贱人,迟早要发卖了,免得做出见不得人的事……”
那女人一边说一边逼过来,顺手还抓了根扫帚,举起来披头盖脑地向着响儿打过去。
“砰”的一声,扫帚倒是打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却不是响儿,十一郎站在那女人与响儿之间,伸出胳膊挡住了扫帚。
响儿看着为自己挡住扫帚的十一郎的背影,脸色微微动了一下。
这……还是往常那个怯懦的十一郎么?
而那个尖刻妇人此时也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十一郎,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咦,你……你竟然醒了?”
十一郎眼睛微微眯着,目光深沉,深得让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