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地处偏僻,却是草木茂盛,山水潺潺,清幽雅静,连同那树上的鸟,地上的虫,都显得极有灵性。
苏卿卿已经离开师父许多天了,从小到大头一回,收拾了几件衣服,背上小包袱,简简单单从茅山小径偷跑了出来。
他们都喜欢称呼师父为云阙道长,方圆百里,师父是有名的捉鬼大师,闲暇时候也帮人看看风水,算算财运,可能他运气一直比较好,十有九次都能蒙对,故而乡里乡亲十分敬重他,一直尊称为云阙道长。
可是在苏卿卿眼里,他明明就是个混世逍遥的骗子。
小时候,苏卿卿经常看他画各种符纸,嘴里还念念有词,似乎真有捉鬼的架势,于是苏卿卿十分好奇的蹲在一旁,黄纸上一堆鬼画符,“师父,能教教我吗?”
云阙道长一脸沉静,伸了伸因为画符有些僵硬的腰,又把那拂尘从地上捡起来,故作姿态的起身走了两圈,略微神秘的说道,“卿卿,咱们师徒三人,有一个行骗糊口的,就够了,你跟宿玉,还是琢磨琢磨如何改善我们的伙食,比较重要,你说呢?”
想起早上煮糊的那锅粥,苏卿卿脸都黑了,他们三人,乌云月负责往家弄银子,苏卿卿采买各种食材,宿玉便是那美娇娘,负责烹煮食物。
那米,还是苏卿卿步行了十几里地,从山下的村子里买来的,不说走烂了的那双白底黑靴,单是脚上磨起的那俩大泡,都让苏卿卿想生吃了宿玉。
哦,对了,乌云月,就是那云阙道长。
苏卿卿和宿玉的师父。
当年乌云月从一堆乞丐中慧眼识珠,带回来苏卿卿,一身干净白色道袍的宿玉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忍不住发起牢骚,嫌他赚的钱不多,又弄来个抢饭吃的。
天地良心,在苏卿卿没到茅山之前,这俩人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乌云月道术不精,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前来请他施法的人家,臭名在外,眼看就要自食其力,过上跟原始动物一样,上树摘个桃,进河摸条鱼,开弓射大雁的生活。
后来宿玉之所以容忍了苏卿卿,还是因为她的到来竟然改变了他们落魄的命运,乌云月刚给她起好名字,第二日,便有一户人家请乌云月去看风水,彼时,乌云月还只是乌云月,没人叫他云阙道长。
也不知道是乌云月道术长进,还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反正那户人家按照乌云月说的改了自家一道门后,霉运彻底祛除,于是欢天喜地送给乌云月一只老母鸡,还有几文碎钱。
三人火急火燎分吃那只鸡的时候,苏卿卿突然对着乌云月说道,“师父,如今你已经小有所成,何不取个道号,旁人叫着也舒服,听上去更正统一些。”
宿玉将那鸡腿全部塞入肚里,又准备吃剩下那条,冷不防被乌云月一把拍在手背上,“这条腿给卿卿留着。”
虽然极不愿意,宿玉还是乖顺的放弃了剩下的那条腿,转而啃起鸡翅膀,“师父本来就是散居道士,生来随性,就连这道袍,也是想起来才穿,你让他起个道号,真是难为他。”
乌云月慢条斯理的小口咀嚼那鸡胸肉,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卿卿的名字是他起的,她只知道自己姓苏,以前乞丐堆里没人喊她名字,代号就是小乞丐,乌云月说,卿卿佳人,出水芙蓉,不如就叫苏卿卿。
宿玉当即冷笑,满脸泥污,看不清哪个眼大,哪个眼小,就连那嘴唇,都干裂掉皮,头发全是油污,一绺一绺垂在脑后,卿卿佳人,在他看来,根本就是脏兮兮的泥猴子。
可是当苏卿卿洗掉一身晦气,换上乌云月给她改的道袍之后,宿玉便再也没有意见,那道袍本是宿玉从前穿的,因为太小所以搁置起来,没想到穿在苏卿卿身上又是别种风情。
苏卿卿的嘴巴很甜很翘,就像一枚熟透的果子,让人忍不住想吃上一口,她的眼睛灵动可爱,难怪只那一眼就让乌云月决定带她回来,鼻梁微挺,秀气活泼,乌云月也不会梳头,索性给她梳了个跟宿玉一样的发髻,远远望去,好一个清瘦的仙童。
“师父,不如你叫云阙道长,如何?”苏卿卿想起以前讨饭时,偶尔停在戏楼外面,听里面宛转悠扬,云阙二字经常出现,虽不知道是何意,听起来确是朗朗上口,又极好记忆。
乌云月眉头微蹙,吃鸡的嘴巴停了下来,同样吃鸡,明明他们二人吃的满嘴都是油,可是乌云月依旧干净清爽,就连捏着鸡肉的兰花指,翘的都无可厚非,比那唱戏的女子,不知好看上多少倍。
刚刚遇到乌云月的时候,苏卿卿只有五岁,宿玉也是五岁的光景,只不过月份比她大一点,乌云月却是十六有余,长得眉目如画,就连他假模假样画符的时候,都显得翩然若仙,遗世独立。
他让他们唤他师父,也是为了满足小小虚荣心,十六岁的年纪,哪里懂那么多,散居道士,宿玉也是抬举他了。
“卿卿起的名字,为师着实喜欢,以后,我乌云月也有道号了,云阙道长,甚好,甚好。”
微风袭来,树上的桐花唰唰作响,沁鼻的香味流窜全身,淡紫色的花朵,有的再也挂不住,一个跟头扎了下来,另外的也跟着纷纷晃落,一时间如微雨倾斜,窸窸窣窣铺满一地的晕黄泛紫。
起先那两年,他们师徒三人一直住在茅山,日子虽然清贫,却也其乐融融,乌云月道术见长,除了那几道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