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楠绻缩在和她妈对角的墙角里,何亦洋走进拉了拉她,才发现她手上紧紧攥着一把剪刀。她眼睛怔怔地看着地面,浑身都在发抖,好像雷电交加的夜晚里绝望又恐惧的小动物,找不到一处躲雨的屋檐。
何亦洋一遍又一遍,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喊了她几分钟,才微微回过神来。
解开胡乱包裹的床单,蒋楠妈妈脖子和手腕上都有好几处伤口,有些看起来还流了不少血,不过被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出血已经止住了。
何亦洋背起蒋楠妈妈,送他们去了远一点的第四人民医院。
一来这里是医保定点医院,费用相对低一点。二来,想必蒋楠也不愿意在医院里碰见熟人。
“对不起,这两天一直麻烦你。你快回学校吧,这里我自己就可以了。“
“你可以?你知道你在发烧吗?别逞能了,一会儿也让医生给你看看。“
昨天夜里,蒋楠的妈妈神智又开始不清醒了,不仅拿剪刀自残,还企图刺伤蒋楠。一会儿骂他们蒋家上下三口都欺负她一个弱女子,姓蒋的都应该自己去死。一会儿又抱着蒋楠痛苦,说对不起她爸她哥,要带着蒋楠一起去赎罪,一家团聚。
“以前她虽然糊涂,却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过,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力气好大,我跟她闹了一夜,实在是不好意思去打扰邻居,又怕我一出去她又弄出个好歹来,废了好大的力才简单包扎了她的伤口。我好怕,好怕她受伤。我不怕她拿剪刀刺我,可是我好怕她受伤。“
不知道蒋楠那一晚上是怎么过来的,一定是累极了,看到妈妈躺在病床上安静了下来,也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天色都已经暗了。
“何亦洋,谢谢”
“没事,你好好休息,医生说你妈没什么大碍,几处伤口都伤的不深,住院观察几天就可以回去了。只是... 可能还需要在神经内科再做做详细的检查,这方面也没有很好的治疗的手段,除了药物治疗,最好还是能有人陪在身边,或者...” 或者去专业的疗养院,但是,那种地方费用都很高。
“嗯,我知道了。“ 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带妈妈来看过医生,医生的说法都差不多,但是... 哎,蒋楠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大。“医院这里,我看着就好了,你快回家吧。”
“我留在这里,趁着天还没黑,你回家去把家里收拾收拾,然后给阿姨带几件换洗的衣服过来吧。”
“......” 蒋楠低着头不说话。
这个平时没什么言语,对几乎所有人都是冷冷的何亦洋,却总是悄无声息的给她的生活带来一点点希望。让她觉得好像身上的担子也没有那么重了,好像还可以这么往前走一段,也许,再坚持坚持,就会有希望了。
但是,越是被生活压着走的人,越是在亲近的人都冷眼旁观的情况下。越是害怕旁人的关心和帮助。因为难以置信,也因为,害怕给别人添太多的麻烦。
何亦洋看着蒋楠踌躇不语的样子,忽地想到有那么一个人,从小到大在他面前都无所畏惧。理直气壮的抢他的玩具零食,跟他提任性胡闹的要求,永远是奸计得逞以后回头对他咧着嘴笑。那是在毫无保留的爱里,在家人坚定的信任里,才能长出的肆无忌惮的性格吧。那样的萧然,就像个小太阳,她的顽劣和调皮,也像阳光一样,让人感到无所畏惧。
“反正我上不上学都差不多,在医院里也可以学习,你是班干部,还是不要旷课的好。后面几天我白天在这儿,你晚上过来,可以吗?“
明明是他在帮忙,怎么还反过来询问她的意见了?
“嗯,那我先回家,谢谢你,何亦洋。“
何亦洋冲他笑了笑,“快去吧,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