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总兵放下千里眼道:“俺答久经沙场,绝不会被咱们那一炮吓住,主力军杀到后却不进攻,反而退后扎营,大家以为他用意何在?”
他身边一参将笑道:“鞑子这场攻城损失了至少七八千人,连伤者加一起肯定过万,在大炮和火铳面前硬拼,再勇也是没有用的,不退等什么?”安子腾道:“退是暂退,俺答肯定在思考着更合适有效的攻城方法,不可掉以轻心。”
常思豪道:“我同意安舵主的观点,目今还是以稳固城防,静观其变为上,而且我们并非算得上是全胜,这次战斗中暴露出一些问题,应该在俺答再次来攻前进行修正,比如炮台周围应该建起有顶棚的工事,这样可以保护司炮手的安全,保证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也能正常施射。再一个就是咱们的火铳虽然威力强大,但它需要一个装弹时间,这一点不如弓箭方便,现在两方面各自为政,有时出现炮手和火铳手同时在装弹而只靠弓手支撑的局面,这对防守十分不利,因在攻击力度上有一刻减弱,便是在给予敌军可乘之机。”
严总兵不住点头:“不错,先前我也早考虑过这个问题,把火铳兵分成了两队,前队射击时后队装弹,这样一来虽然火力上看起来稍差,却可保证射击的连续性,弓手再负责补漏填空,这样时间上便没有死角,但是敌攻的急了,大家便有些慌乱,尤其是未料到今次敌人攻城竟用上了空降之计,一方面他们居高临下占优,另一方面落地时双方已经非常接近,咱们的人措手不及,上弹便打,便乱了次序。”
常思豪建议道:“不如派些刀手与铳兵混编一起,不要突前,近战的时候能起到一些保护作用,也能为他们装弹争取时间。”
严总兵赞道:“好主意!今日若先用这招,敌部恐怕半个人也落不到城头。”遂吩咐人传令落实。同时下令众军只将地上散落的武器收拾备用即可,大家就地休息,延后打扫战场以保持体力。
引雷生扶垛口往城墙下一指:“大人,城墙外尸已成山,对咱们守城极为不利,得想个办法解决此事。”
大家一起将目光投去,城墙根底下马尸人尸加上滚木、石块,垒出一个大高坡,旗戟横斜,残甲裹着碎肉,肚肠稀溜溜和着血沫子往下蠕流。
安子腾向远处俺答营寨望了一眼,道:“城门不可轻开,还是不要管它,加强守备就是了。”引雷生摇了摇头:“有这个尸坡在,城防优势大减,俺答这次没有攻南门,我看是心怯,毕竟人马再多,以那种速度损失也承受不起,这边靠鲜血打下的基础他不会轻易放弃。”
尸堆中有个被压在里面的鞑子还没死透,在尸堆中露出少半个身子,被踩掉皮的脑袋无力地歪着,两眼瞅瞅天空,瞅瞅城头,又瞅瞅胸口横着的擂石,一截一截地叨着气儿,嘴旁边伸着一只不知是谁掉了靴子的、仿佛活剥皮青蛙般抽搐着的脚。
常思豪眉头微皱,一种莫名的痛惜和混杂着恨意的悲悯在他目光中搅颤,苦涩之极。忽地,他脸上的肌肉牵动了一下,扭头道:“这事交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