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响眼睛转转,一笑道:“这件事你们也别说缓,我也别说急,聚豪阁方面还不知会有什么动作,咱们见机行事罢。”
常思豪和陈胜一交换一下眼光,心知话他多半已经听进去了,胸中一宽,展颜而笑。秦绝响整理衣衫道:“大哥,陈大叔,你们替我守一会灵。”
常思豪问:“你去做什么?”
秦绝响道:“我想起件事,要找严伯父,咱们回来再说,我怕去晚了,他休息睡下,不好打扰。”
常思豪应声目送他出了院子,回过头来一笑:“陈大哥,绝响刚才叫你大叔呢。”陈胜一苦笑:“咱们的辈份还真不好论了,怎么顺当便怎么称呼吧。”常思豪道:“那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对你的态度有了变化。人心不合,什么报仇雪恨,都是空谈。绝响还小,以前说过些什么出格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陈胜一点点头,缓步踱至灵棚之侧,拾起搁在一旁的黄钱纸,道:“这么多年,老太爷对我恩重如山,虽死而不能报,我为秦家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又怎会和少主计较。家有千口,主事一人,老太爷这一走,大爷又死在聚豪阁手上,四姑娘不在,大小姐她……唉,总之,现在一切都落在少主的肩头,他年纪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处理,一时的坚强我怕他撑不了太久。”他神情肃穆,转过来蹲下身子将纸抖开,续进铜盆之内。
残灰的余热立刻将纸洇黑,一道道金线盘起龙蛇,吞噬,漫延,忽地被风一打,腾起火光,将灵棚内再度照暖。
常思豪跟过来道:“我感觉得到,绝响变化很大,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孩子了,我想,咱们也不要总是把他当作孩子来看待的好。”他望着桌上灵牌,目光有些遥远:“失去重要的亲人也许是个苦难,却也能让人成长得更快……”
陈胜一听他话音中充满感慨,略扬起头瞧去,常思豪那对黑亮的眸子中仿佛有好多往事和复杂的感情快速而又凌乱地闪过,似一枝无形之箭在射远,穿越着一道又一道时空的门,望尽长天秋水,看遍春暖花开。
这眼神中一刹那展露出的沧桑实在太多、太冷、太寂寞,几使人忘记,他也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
隔了一隔,陈胜一才回过神来,不愿再令他触景伤情,转开话题说道:“你对他和馨律师太的事怎么看?”
常思豪微笑侧头:“你的想法呢?”陈胜一道:“他这个年纪,哪里懂得感情,依我看也不过就是对母亲的那种怀念转化到了馨律师太身上,而他自己却分不清楚,只把这种感情当作了喜欢。馨律师太日后是恒山之主,一派掌门,出家之人怎会和他有什么结果,这事从根上就行不通。刚才听你的话音,是在顺着他的同时,引导他转移注意力,也许你觉得可以让他抱着这个期望,在成长中去慢慢淡化、除去这荒唐的念头,可是在我看来,还不如早些绝了他的念头,让他早一点认清现实的好。”
常思豪仰起头,顿挫笑道:“哈、哈、哈、哈。”
陈胜一略皱了皱眉:“小豪,自我认识你,从没见你这么笑过。”常思豪面上仍满含笑意,问:“这笑声怎么?”陈胜一道:“太过诡异,不大正常。”常思豪垂头轻轻一哂,解释道:“这回你猜错了,我那么说,心里也是那么想的,并没有什么话外之意,弦外之音。”陈胜一手中黄纸散落:“难道,你真的支持他去喜欢馨律师太?这太也荒唐!”
“我看得出来,绝响很认真。”
常思豪缓缓收敛了笑容,目光放远,语气极为平静。
陈胜一道:“认真地做荒唐的事,也依旧是荒唐!你若再去支持他的荒唐,那事情可就真要荒唐透顶了!”
常思豪望着他:“在一个人的窗外守上几十年,默默无语,对影自伤,在其它人看来,是否也一样的荒唐?”
“那不一样!我……”
陈胜一神情激动,刚要站起,常思豪手已按在他肩上:“没什么不一样,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对,觉得自己走的是阳关道,别人过的是独木桥,却不去想这路虽不一样,人家却未必是错,也许对方看你走的才是独木桥呢?裁缝以尺量衣,贩夫以秤称货,标准不同,衡量出来的结果也不同,说不上谁好谁坏,谁对谁错,可是一旦要去拿尺称货,以秤量衣,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我想,大概就是因为人习惯了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所以才会有看不惯吧,所以对待绝响这事的态度,还是宽容些好。”
陈胜一愣了许久才摇摇头:“小豪,你说的有理,可是人活在这世上,毕竟还是有许多事情要考虑进去,馨律师太乃一门之长,清静持修,戒律精严,不可能对他动心,少主一厢情愿的想法若是传到江湖上,不但他自己要受人嘲讥,成为笑谈话柄,连带着馨律师太清誉受损,怎么对得起人家?”
常思豪笑道:“尼姑和尚又不是胎里带,可以出家难道便不可以还俗?人非草木,谁能断言馨律不会动心动情?就算她不喜欢绝响,又有谁规定了绝响不许喜欢她?别人如何看法,如何评论,那是别人的事,没人去管,管不过来,也不必去管,人终究不是活在别人嘴里的。”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陈胜一却听得惊心,嘴里喃喃重复:“人终究不是活在别人嘴里的,人终究不是活在别人嘴里的……”隔了好一会儿,才道:“话是不错,可问题是,又有谁能在面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