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吾在旁躬身相贺:“皇上,千岁说得有理,所谓欲速则不达,如今皇上才登基一年,一切不可操之过急,只要君臣同心,各尽其责,兢兢业业地干去,咱大明必勃然兴盛,气运如虹,”
隆庆笑道:“正是正是,”三人复归于座,杯來盏去,喝起酒來放松了许多,常思豪扫着旁边陪侍的宫女,觉得一个比一个漂亮,想起那日朱情的话來,举杯佯笑道:“皇上,你这日子过得这么节省,可是民间却说,你派人四处搜罗珠宝,又在江南选召女子,充实后宫,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
隆庆道:“何止搜罗珠宝,大臣逼得急了我什么都要,那也不过是从我手头一过罢了,登基之后,宫里确是要充实些新人,可也不用跑到江南去选,定是又有人打着我的旗号胡闹,唉,这种事情,真是管也管不过來,”
常思豪一笑:“是啊,你在天上,老百姓在地下,中间有那么几块云彩遮來挡去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也不知道,”
冯保一听这些话正是自己和妙丰说过的,暗知不妙,把头低了一低。
常思豪瞄了他一眼,续道:“这叫灯下黑,也沒办法,人哪,有些时候不往开了看还真活不下去,所以一方面国家大事要抓,另一方面也得及时行乐,有空乔装改扮一下,到民间访访疾苦,看看歌舞,与民同苦同乐,也是不错,”
隆庆脸上一红,知他意中所指,颜香馆虽然格调较高,毕竟是间娼馆,大家都是当事人,自然瞒不过去,笑道:“说來惭愧,我去颜香馆,本是不该,也是永亭瞧我日夜为国库发愁,于心不忍,怕我在宫里闷坏了,便想了这么个法子,一起出宫玩乐开开心,”
常思豪点头,向冯保道:“原來如此,这么说冯公公也是出于一片好意了,你可是忠心得很呐,”
冯保小心地陪了一笑:“千岁夸奖,奴才看见主子殚精竭虑,为国操劳,自然于心不忍,又想到做事情有张有驰,方为长久之道,皇上如此下去,只怕于龙体有碍,一时心急,便出了这么个主意,现在想來,其中多有不妥之处,所幸最终一切平安,也是全赖皇上洪福齐天,自有神明佑护,”
常思豪嗯了一声,道:“皇上,我是沒见过什么世面啦,不过瞧着徐三公子那颜香馆修的,真是既精致又阔气,美轮美奂,美不胜收,不知道你觉得怎样,”
冯保听他夸赞颜香馆,脸上微露欣然,只见隆庆点头道:“很好,很好,我跟永亭和荣华为避免张扬,也沒参与竞价,只是坐在散台,我看那散台的桌子质地细密如玉,很是喜欢,跟他们说回头也想往宫中采办几张來用,永亭说,那都是好黄杨木的料子,黄杨是木中君子,每年只长一寸,分毫不差,到闰年时则又缩一寸,是为君子韬光养德之性,其材难得,其价亦高,我核计一阵,还是算了,”
常思豪一听之下自然清楚冯保当时的用意,笑道:“你替天下百姓省吃俭用,可是别人可不替你省哩,”
冯保道:“正是正是,千岁爷说得太对了,皇上,节俭自是应该,您可也不能对自己太过刻薄了,吃的也省,用的也省,您再这样下去,奴才这眼里,都觉得看不下去了,”
常思豪心中暗乐:“老子顺着你心思说,你便赶忙蹦出來帮衬,好,老子让你美,”当下“啪”地一拍大腿:“说得好,皇上,这世上狼子野心之辈在所多有,像冯公公这样忠心为主的人可上哪找去,这样的人,一定要重用、善用、好好用,要是有谁胆敢向你进言,说要把冯公公弄走换别人,那他定是奸臣贼子,我常思豪第一个就不答应,”
冯保听得脖子一动,笑容立缩。
隆庆有些迟愣,前些日子徐阁老不住进言,说冯保的不是,想要让李芳代他,只是自己和冯保相处融洽,也沒太放在心上,然而今天听了常思豪这番话,言语不多,却大有内容,冯保消息灵通,徐阁老的话多半也能传进他耳里,那么前后联系一下,他带自己出宫玩乐之事,目的恐怕就不那么单纯了,加上其间他盛赞徐家富贵的话,此刻想來意图就更加明显,想到这儿眉头一皱,眼睛便向冯保扫去。
冯保将头一低,不敢相对。
隆庆道:“冯保,朕的御弟对你这般夸奖,你沒有什么话想说么,”
冯保一听他开始自称“朕”,又直呼自己大名,已然心知不妙,扑嗵跪地,叩头道:“皇上圣明,奴才一片忠心为主子办事,绝不敢存有异心,奴才素知朝中有些人穷侈极欲,不恤民情,然而他们是朝廷柱石,国家重臣,奴才不过是一内廷小侍,若是妄自建言,乱发议论,不免要落人口实,说奴才内宦干政,可是眼见皇上在宫中勤俭操劳,别人却又在外面花天酒地,奴才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出此下策引皇上出宫,亲眼看一看实情实景,奴才常怀忠义之心,办出事來,难免遭小人忌恨,传出些不实的言语扰乱皇上视听,更有些人利益所致,更欲除奴才而后快,奴才知道皇上英明睿智,烛照万里,还请皇上为奴才主持公道,”说着话以袖掩面,泣涕连声。
隆庆回想颜香馆富丽堂皇,徐三公子横行阔气,觉得冯保之言,也有道理,心中犯起核计。
常思豪见冯保先行合盘托出,沒理搅理,反而掌握了主动,不由心中冒火,霍地站起身來,喝道:“冯保,你还敢强言狡辩,你贪财好货,纵东厂手下任意胡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