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左右虚顾,涩涩一笑:“是,是有一些,在外行军打仗惯了,一驻京师,这身子不知怎地便绵软了不少,”
俞大猷皱起眉來,想起这老战友怕老婆名声在外,莫非是被偷养那几个小妾淘空了身子,不悦道:“你比我年青二十四岁,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怎可这般颓迷,唉,这刮骨钢刀你就……”郭书荣华笑道:“哈哈哈,老将军鞍马劳顿,还是坐下说话嘛,來來來,”说着亲自搬过椅子,扶他坐在丹巴桑顿的对面,作势又要去搬,戚继光知趣,赶忙自己搬了一把,坐在俞大猷和丹巴桑顿之间。
俞大猷和戚继光并肩作战多年,说话向不顾忌,见桌上徐三公子脸带谑笑,自己总不能当着这公子哥暴老战友的短,被郭书荣华拦下,也便不再多说,但坐下一瞧常思豪,颇不顺眼,又见自己身边是个半大孩子,穿着官服,一对柳叶眼骨碌碌转來转去,古灵精怪,更出奇的是对面还有个西藏和尚,这一桌人不知怎样凑來,心中更觉诡异,徐三公子适时扇起小风道:“老将军一定奇怪皇上的封赏为何如此之重,其实侯爷的军功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曾经救过驾呀,俗话说的好,功高莫过救驾,计狠不如绝粮,只怕在皇上心里,还嫌这二等云中侯,封的小了哩,”
常思豪心想:“看來这草包至今仍不知长孙笑迟等人曾想谋害皇上,这事和你大有关联,要不是涉及宫廷秘辛,被皇上刻意压下,说出來只怕把你吓尿了裤子,”
若是别人來解说,俞大猷心里的火还能拱一拱,听徐三公子來扇风,他反倒不受这个激了,哈、哈地笑了两声,道:“是吗,难怪啊,谁让咱运气不佳,只能在南方平平山、灭灭岛,抓点海上來的小矬贼呢,”
常思豪忙又再度站起躬身:“倭寇为害多年,祸乱极大,老将军和戚大人都是劳苦功高,我不过是一军中小卒而已,机缘巧合,暴得虚名,怎能与老将军相提并论,”戚继光忙道:“侯爷不必如此,志辅兄,你是有所不知,这位常侯爷一副英雄肝胆,真是义勇侠烈之人,我在京师多曾受他照拂,日后你我大家多多往來,您定知我这番话绝然无虚,”当下又将秦、常二人在山西事迹简说了一遍。
俞大猷本是豁达之人,见老战友这么说,定是无虚的了,他也在大同驻扎过一阵,见识过俺答骑兵的厉害,知道能用那么少的代价把鞑子击退,着实很了不起,看到常思豪此刻又如此恭敬,心底也就释怀了许多,何况桌上坐着徐三,自己跟这小常侯爷过不去,岂不让他这酸兔羔子看了热闹,当下也微还一礼道:“侯爷不必客气,你我虽沒在一个马槽子里吃饭,但既然都在军中待过,大家便是自己人,我老头子岁数大了,又带兵带惯了,爱拍个老腔,论个阶级,有什么冲了撞了的,别往心里去啊,”
众人知他这两朝老将连皇上也要礼敬三分,如今说出这话已算不易了,当下都哄声陪笑,常思豪也便归座,此时身后有人托着杯酒凑了过來,笑道:“俞老爷子,许久不见,您这声音还是这么洪亮,说來也怪,您这属鼠的嗓子,怎么和属鸡的一样呢,”
俞大猷一见是刘金吾,登时脸露笑容,道:“哎哟,小猴崽子,你这是又精神了啊,娶了媳妇沒呢,你爷爷死得早,我得替他老人家抱抱孙子啊,”
刘金吾的祖父刘天和当年做过一任兵部尚书,和俞大猷不论在公在私都往來颇多,小的时候,只要俞大猷进京过府,刘金吾就去绕着他腿边转,缠他讲带兵打仗的事,故尔两人十分亲切,此刻一听俞大猷拿自己逗趣,便也笑了起來:“嗨,我这功不成,名不就的,靠着祖宗余荫度日子,哪还有心娶妻呢,本來也想着投军效力,攒点军功,可是俺答让侯爷给退了,土蛮让李成梁给挡了,倭寇让您和戚大人平了,我是老牛大干燥,,有劲沒处使啊,”俞大猷一笑:“小子,马上就有你使劲的地方了,”刘金吾惊喜道:“怎么,倭寇又卷土重來了,”
郭书荣华道:“瞧你,倭寇若真重來,也是百姓先受苦,有什么可高兴的,”
俞大猷摇摇头,脸色凝重:“不是倭寇,是有人屯兵,要造反呐,”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刘金吾笑道:“造反,不会又是那些种大地的泥腿子罢,他们闹闹哄哄的,年年折腾,能成什么气候,”俞大猷道:“这你就太小看他们了,韦银豹这名字,你可听过么,”刘金吾翻翻眼睛,想不起來,常思豪、秦绝响更是都沒听过。
郭书荣华道:“南蛮洞民有五类,便是苗、瑶、嘹、獞【音壮,即今之“壮族”】、仡佬,尤以獞人最为善战,韦银豹便是獞人的领袖,从他父亲韦朝威那辈开始,便不断反我大明,组建匪军,韦银豹也是从年轻时便参与进來,带领匪军夺县攻城,在广西一带为害甚巨,官兵几扑几灭,始终未能将他们剿尽根除,老将军,怎么,他们近來又有所抬头么,”
俞大猷道:“何止抬头而已,只怕要站起來了,前段时间由于军粮总是不足,我派人查问情况,发现百姓的粮另有别人大批收购,一开始我还当是不良米商所为,哪想到顺藤摸瓜,却查到了韦银豹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