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度扬起脸來,目光变得柔和许多,充满爱怜:“孩子,你信与不信,恨我怨我,爹都沒有话说,知道你喜欢你表哥,爹内心里却一直默默反对,觉得你还小,根本不懂得感情,也怕他的性子太孤,会伤到你,可事到如今,爹只希望我们这一辈的悲剧,别再发生在你们身上,小雨,你去吧!和你表哥远走高飞,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他从怀中搜摸,掏出一沓银票,还有些散碎银两,俯下身去一并放在荆零雨那只暖帽里面,缓缓直起身子:“爹身上就这么多了,也不便回盟去取,这些散碎银钱只当临别赠物,你就权且收下吧!你长大了,人也聪明,懂得照顾自己,吃穿用度,爹不担心!”他强抑心绪,昂首向林中道:“小石,你从小便习惯了知我罪我,笑骂由人,可见受过了多少的委屈,这是我们做长辈的,沒有照顾好你,但你有沒有想过,这也有你性子上的原因,江湖水深,清则无鱼,求真的人沒见着底,却往往先淹死了自己,一个人的路,总是孤单,走不了太远的!”
等了一等,林中并无半点回应,他表情中有些无奈和失落,语气转柔,有了叹息的意味:“好,你听不进我的话,我也不再多说,江湖武林本來就是这样子,太多黑暗,殊少光明,远不适合你,你带着她走吧!远离这个在你看來肮脏无义的地方,能够有爱人陪伴,沒有打扰麻烦,平平静静地自己练一辈子剑,是武者最幸福的事情,小雨我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
他深深望了一眼女儿,强忍着走近去拥抱她的冲动,目光惨痛,转身颓然走向林外,【娴墨:深望、强忍、惨痛、颓然,就是半天不见一点泪星,前文不说他哽哽,说梗梗,是对是错,】
荆零雨心如刀绞,猛向前踏出半步,手伸出去,僵在空中,却始终未能喊出半点声音,眼瞧着父亲不高的身影渐行渐远,孤孤单单,只觉阵阵寒意袭來,透骨生凉,忽地风起凛烈,身侧一道水蓝射地,暖帽跳起,在空中被蓝光绞绕,刷啦啦碎成数块,纸片皮毛四散纷飞。
蓝光倏收,缠入一人腰际。
荆零雨垂首黯然:“表哥!”头上一暖,原來是廖孤石将他的暖帽取下,戴在了自己头顶。
廖孤石沒有说话,双眉凝惑,瞧着荆问种远去的身影出神。
荆零雨瞧着他,乖觉相候。
廖孤石意识过來眼睛瞪去,见她低头不看自己,也不吭声,闷了一阵,终于道:“你心里想问什么?我清楚得很,现在却这样憋着,又装出一副柔顺模样,以为我会心疼么,【娴墨:正因心冷,所以把人看得透透的,】”荆零雨扶了扶头上帽子,说道:“你的嘴有多硬,我最清楚不过,若是想说真相,早就说了,既然问不出來,我又何苦自讨沒趣,【娴墨:正因有爱,也把人看得彻彻的】”廖孤石冷冷瞧着她:“好,你最好也莫再跟來,免得更自讨沒趣!”说罢转身向林中便闪:“哎!”荆零雨紧跟几步,边走边道:“我刚被爹抛下,连你也不要我了吗?”廖孤石懒得瞧她,步速不减,道:“他既沒抛下你,你心里也沒离开他,你这么说,岂不是笑话!”
荆零雨嗔道:“你胡说什么?”
廖孤石停步拧身,逼视着她:“难道不是,他料定了我的心思,又看出你心向着我,不如來个欲擒故纵,说的那些不过是给你瞧的,你从小便闹惯了,四处偷逛、离家出走是常事,不管在外面多远,你始终能够嘻嘻哈哈,那是因为在你心里始终还是把百剑盟当家,不论闹出多大的事,你都有家可回,有退路可走,你真的恨你爹吗?你现在心里一定还在想着,你那姑姑是多么的好,你爹爹是如何的正人君子,他们动心动情却不动手,两人始终是清清白白,是不是!”
荆零雨在“料定了我的心思”几字中听出别样滋味,抿唇忍笑,眸里含羞,哪还听得见他后面又说了什么?低低道:“爹知道你对我有心,还这般成全,不也是好事么,你却……”廖孤石双目冒火:“你脑壳剃光,连里面也空了,怎么尽是想这些闲事,你知道他为何这么放心把你交给我,因为他知道我根本不可能会……”他话说一半,忽地僵住,似乎心中有什么事情难以猜解,荆零雨被他吼得怏怏,低头不住嘟哝,廖孤石目中离神,思路正乱,听得心烦之极,大声道:“你不是要学你娘么,女中丈夫,都像你这样!”荆零雨蹲下扶着膝盖大声埋怨:“你还吼,我现在很伤心的!”见他双目凝神远眺不理自己,又道:“爹很难过,他是真的不要我了,表哥,你知道咱们分开有多少天了么,好容易见了面,你却又不给我好脸色,你知不知道,我在恒山待得好冷清,每天闲下來……只是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