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听了,觉得这话倒也有理,夏增辉二指微捻须髯,淡淡一笑:“霍门长,您这话,老朽可就不敢苟同了,武功是祖宗神器,传下來为的是对付贼寇外侮、奸臣逆子,如今官场黑暗,污吏横行,做了官的人,说话做事别有立场,纵然手里拿了刀,还能斩自己的胳膊肘吗?规矩就是规矩,能在武林中传守至今,自有它的道理,如果说这是抱残守缺,那么老朽与点苍派千百弟子,都要抱守到底了!”
石便休大笑:“夏老侠客,不是石某笑你,去年的黄历,今年可看得么,自严党倒台之后,新帝继统,四大阁老主持内阁,政务早已上下一清,哪有你说得那么黑暗【娴墨:五毛拿好,旱涝保收】,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贩夫走卒,只要违法作恶,东厂沒有一桩不敢查问的,假使老人家真知道哪有恶吏、哪有不平,刚才曹大掌爷在时,你何不拦住喊冤呢【娴墨:妙哉】!”
几个点苍弟子听得怒火上涌,手按剑柄作势要上前,被夏增辉横臂拦住,他哈哈一笑:“照石掌门的话说,郭督公便是北帝仁宗驾下包大人,东厂就是当今的开封府了!”说着侧顾身边半驼的老者道:“不禄老哥,看來咱这代人,的确是老了呢?久不出來走动,连这等新鲜事都不知道,老骨头说起话來,都有些不合时宜,让年轻人笑话呀!”
霍秋海认得他身边那老者是昆仑派的耋宿,姓余,名登科,字不禄,手中一对黑骨鞭四十年前叱咤风云,在江湖上向无对手,只因与掌门的师侄不睦,特讨了个差事驻京养老,如今虽然年近八旬【娴墨:故前用“耋”字,是作者嫌耆字老得不够】,脾气还是火暴得很,尤其见不得年轻人张狂,以他的身份和威望,若是此刻张嘴替点苍派说话,那么形式对己方可是大大不利。
他想到这里,忙陪上笑容道:“夏老侠客这话可说深了,在下以为,石门长也沒有别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可能语气冲了一点,世事确如前辈所言,总有不如意处,然而相对來说,如今在几位阁老的治下,世道总是比以前好了一些,武林人究竟该不该做官,也许晚辈人轻言微,沒有这个说话的权力,但咱们京师百剑盟【娴墨:妙哉,不愧是鬼八卦的掌门,转得和顺自然】,在郑盟主统领之下,与官府和睦相处,互济互利,做了许多有益民生的事情,晚辈以为,不能不说,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尝试!”
百剑盟坐镇京师,势大人多,名头又正,如今郑盟主又在场,谁又能当面与之过不去,群雄中原有支持夏增辉的,也都沉默了下來,【娴墨:百剑盟不倒,是根基大、实力强,武林中岂能无怨无忌,霍秋海之言,是正引,余人向绝响发难,正是侧击,】
此时余不禄撩起满是皱纹的眼皮,嚯嚯一笑,哑声道:“说得好,人老了,其实不一定都对,规矩老了,也未必总是要守,老嘛,只是一种状态,未见得代表着真理!”
霍秋海拱手道:“前辈哲思,令人开阔!”
“不敢当!”余不禄耸了一耸半驼的后背,眼眯成缝斜斜瞧去:“方才听圣旨中说,秦少主受封做官,是这位常少剑的举荐,少剑原是秦家股肱,也是武林中人,如今挟功骤贵,位列王侯,还能够帮扶故主,不忘旧恩,实在难得呀!”
常思豪听他声音哑哑,好像有多年的喘病,说出话來慢条斯理,仿佛再快一分,气息便要中断,令人有一种心头洒沙的燥然,且话中貌似是夸奖,却又隐约带着钩子和暗示,言东指西,像是个抛过來的陷阱,秦家原算不上自己的什么故主,但在此纠缠必然引來忘恩负义的评断,如果此时回答做这一切都是应该的,就坐实了圣旨的内容,可若是辩解绝响受封并非出于自己的举荐,必然又会惹來更多的争议和混乱,【娴墨:人生处处是这样的境遇】
他犹豫间眼神忽然一定,心想自己真是越活越完蛋了,遇事瞻前顾后,还不如那狗头鸟眼的曹向飞,当下仰天大笑:“哈哈哈,前辈抬举啦!在下这脑子糙得很,搞不清什么官场、江湖、武林,就知道交朋友,挺兄弟,抡刀把子,绝响在守城时原就出力不小,若沒他夜潜敌营探军情,仗不会胜得那么痛快,这份封赏于他是应该的,说实在的,什么官场、武林,教你们分得那么清楚,在我姓常的看來都一样,我们爷们儿在城上砍鞑子的时候,身边只有秦家的兄弟、大同的守兵,我见过嘴叼头发搬石头上城的妇女,也见过腰别弹弓放哨的孩子,却沒见着哪个领兵來救,更沒见着在场哪位武林人过去帮了忙,老人家,常思豪是个浑人,说出话來可能不中听,你老别怪!”【娴墨:黑丝洛娃威武,不是骂,却比骂狠一千倍,真黑出**子來了,】
江湖人向來行端义重,豪杰自许【娴墨:妙在自许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