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兰没有喊人,只假装未见,刻意朝里向冯小怜大声喊了句:“奴婢这就去了”,似是故意要让什么人知道,然后便袅袅娜娜的下去吩咐驿馆的人准备热汤供冯小怜沐浴了。
李慧兰前脚才走,花草丛里便无声无息的现出一个人来。
月色正浓,月光皎皎却照不见隐在树荫下的人的面容,只能依稀辨得清那人正痴痴的朝着投映在门上的冯小怜的影子看。
房中的冯小怜此时正对镜卸妆容,孱弱瘦削的背影,静时如娇花照水,动时如弱柳扶风,她不知,她的每一次低眸、抬手,都如刻刀一般在某个人的心里镌刻下了永远抹不去的痕迹。那人攥紧了拳头,在树下犹豫、纠结、缠斗,许久,才好似终于下定了决心,向冯小怜的房间走去。
“是他?黎天民?”一直躲在暗处的李慧兰见在门外偷偷摸摸的人竟是黎天民,微微一惊,转而想起这一路来黎天民对冯小怜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立刻了然了许多。她在心里计较了一番,然后默默的退了下去。
房中冯小怜轻哼着信都的民谣小曲儿在房中卸妆,此时,她的心情是欢呼的、是雀跃的,她不仅摆脱了庶女的卑微身份,还让冯府等级最高的丫鬟听候她的使唤,冯府一门荣耀也要全系在她一人身上,她变得如此尊贵、重要和独一无二,她有什么理由不欢喜、不欢呼的呢?
“冯小姐……”就在冯小怜心中暗爽时,窗外猝不及防有人轻唤她,把她惊了一惊,她险些失声喊出来,待识得是这些日子对她寸步不离的黎天民的声音,冯小怜这才抚胸长吁着气,埋怨道:“原来是黎大哥啊,这三更半夜,可吓死我了。”
“惊扰了小姐,卑职该死。”黎天民在窗外嗫嗫着道,声中带着些许胆怯和敬畏。
虽然隔着一扇窗,可黎天民低头面红耳赤的样子,冯小怜随便想想都能想到,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和黎大哥是患难生死之交,情谊不比寻常,有什么惊扰不惊扰、该死不该死的!”
冯小怜如此说倒非客套,黎天民自长乐县始一路护送她至邺城,其间不可谓不尽心竭力、照顾有加,尤其在“紫薇岭之乱”中,唯一幸存的他们还在寒风凌冽的山岭中相拥取暖共宿了一宿,两人之间早已隐隐约约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不能为外人道的特殊情分。
冯小怜看着窗外低着头的黎天民,奇怪道:“倒是黎大哥你,白日里已走了一天的路,怎么这么晚了还没歇下?莫不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小怜?”
“我……”黎天民几乎脱口而出,可话至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冯小怜见黎天民走近窗棂,将宽大的手贴在纸糊的格子窗上,娇躯一颤,脸色亦跟着一变,掩在胸口的手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砰”、“砰砰”、“砰砰砰”的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