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钟进卫并没有撕下去,而是顺势甩在了面前桌子的一角,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道:“没想到你们的心真黑,这么高的利息都能收。”
底下的乡绅一见那个天使并没有赖皮,随着那些借据被甩在桌子上,而舒出了一口气。
“学生有不同见解。这利息,是事先达成的约定,你情我愿之事。如果嫌利息太高,当初就不会借了。更何况学生对于官府之事一向热心,并没有按日算息,这本金利息可推迟至年底再给也无妨的。”
孙部光见钟进卫总归还是讲理的,只是在发发牢骚而已,就向钟进卫一拱手,开始耍嘴皮子了。
“这么说,你还有道理了?”钟进卫也并没有恼羞成怒,只是带着丝笑意,把背靠到了椅子上,然后问道。
“学生们也是要吃饭的,总不能为了朝廷而饿肚子。自古以来,这借钱要利息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孙部光觉得自己的口才不错,拿着大义压着天使,让天使无话可说,说着说着,心不慌,眼不跳,开始从容起来。
其他乡绅一看孙部光的表现,也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情,看着孙部光应付堂上的天使。
“好,那本侯爷明白了,就是我欠了你们钱,就一定得给你们利息。但要是事先没说好利息呢,这该怎么办?”钟进卫盯着孙部光问道。
孙部光听得一愣,这利息不就是事先说好的么,都写在借据上了。他看到钟进卫在认真地看着他,等他答复,只好回答道:“学生以为,要利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欠钱的人也无话可说。”
“好。”钟进卫在孙部光的话音刚落之时一声大喝,然后坐直了身子,“如此就好。来呀!把欠他们的钱还了。”
“是,侯爷。”顾百川答应一声,从桌子角拿了借据,向两个手下一招手,走到这些乡绅面前道:“随我前去领银子。”说完,自己先走了出去。
这些乡绅都以孙部光马首是瞻,在孙部光跟上去之后,才追过去。
马青林走在了最后,在他出大堂之时,隐约听见那个天使在和洪中丞说什么追讨欠款的话,让他不由暗自纳闷,到底是谁欠了天使的钱,胆子还真够大的。
不过他觉得事不关己,也就这么一想,然后美滋滋地跟在其他人身后前去领自己的银两了。
这些乡绅没想到能这么容易拿到所有的银两,一时之间没法拿走那么多。就都堆在巡抚衙门口,而后满面笑容地呼喝仆人雇车。
正当他们看着一大堆属于自己的银两而在乐呵呵地时候,从衙门里开出一队队的兵士,衙役在前头带路,拿着各种丈量工具,四散而去。
而后又有一些衙役领着锦衣卫鱼贯而出巡抚衙门,在他们的后面还跟着巡抚衙门的一些吏员,拿着帐簿四散而去。
这些乡绅看着好奇,隐约觉得有点不妙,纷纷派出仆人跟着去看情况。
等马青林把银两搬到家之后,被他派出去的仆人连滚带爬地跑回来报信了。
“老爷,不好了,官府在几个铺上查税了,一丝情面都不讲,还说要封铺子呢。”家仆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这让马青林大吃一惊,也顾不得许多了,连忙往自己铺子赶去。
在孙部光宅子,他也接到了家仆的禀告:“老爷不好了,官府去城外丈量田地了。”
“什么?”孙部光一听,惊得把手中的茶杯都掉地上了,“当真?”
仆人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地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小人不敢撒谎。”
孙部光马上想起那个年轻的天使,这绝对是报复,是对借贷银两之事的反击。
如果是别人敢这么做的,他去那个参将亲戚那里走一趟就可以了。但人家是钦差,还带着自个的军队过来的,没人敢阻止。去京师找人,那也远水解不了近火。
孙部光决定去现场看看,吩咐仆人赶紧带路。
那些乡绅纷纷被惊动,四处查看自己的田产铺面,榆林镇仿佛像平静的水中丢入一块石头,一下不再平静,热闹了起来。
那些兵士,锦衣卫个个都是如狼似虎地,一看就不能惹。乡绅们只能光看着着急。最后还是有人提议,全部都跑去找孙部光拿主意。
此时,孙部光也已经在自己的田地和铺子上溜达了一圈回到家了,刚好被那些乡绅给撞见了,七嘴八舌地围着他,向他要主意。
孙部光就在一群乡绅的包围下,来回踱步想着主意。可对方的来历实在太大,一时也没有好办法。他想了一会站住身子道:“大家静静,听我说。”
他周围的一圈人马上静了下来,等他说话。
“各位,这绝对是对我们的报复。好狠啊,不愧是能把张家口的晋商一网打尽的主。我们一次借款,赚点利息,只是一次性买卖。而他这一手,是要把我们的根本给掀翻了。这买卖实在不公平,如今我们只有一起去巡抚衙门,求见天使,把这次的银两退回去,恳请他罢手。”
孙部光有点不甘心,没想到那中兴侯先依着规矩把借款还了,然后又来这一手。但这一手又使得堂堂正正,在理字上站得住脚。
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只有一部分田地免赋税,而绝大部分田地都是没交田赋的。那些商品也大部分都是塞了红包给各地的税务官,偷税漏税而来的,根本就没有交足税的凭证。
以前的时候,还有人会拿凭证来造假,以应付可能的检查。但一直以来,都没有人查,也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