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从未见过如此打扮的展红绫。雪青袄子,银红罗裙,头戴珍珠围髻,斜插一支白玉钗,双耳垂挂的那对红色珊瑚耳坠,衬得她粉面如雪,双颊似霞。尤其是浅笑时,活脱脱一朵柔嫩的西府海棠!
追风不禁心驰神往,低声笑道:“没想到你打扮起来,还真有模有样的!”
溢美之词展红绫从小听过不少,但还是头一次有人用“有模有样”这种吝啬的词来夸自己。她于是回道:“你也不赖,虽然老是老了点,但fēng_liú犹存呐!”
追风听了这话,极为配合地摸了把胡须,佝偻着背咳了几声,而后拄着拐杖蹒跚地挪了几步,惹得展红绫抿嘴偷笑。
原来他打扮成了一个须发花白拄着拐杖的老大爷,展红绫也换了一身闺阁打扮。不仔细瞧,还真认不出呢!
追风扫视了一圈赌场上的人,悄声问:“白玉汤在哪呢?”
“你不是号称四大神捕吗?自己去查啊!”展红绫知道追风想从自己嘴里套话,于是故意往相反方向走去。却不知道,追风问出“白玉汤”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不自觉地朝东边瞥了一眼。
恰恰是这一眼,让追风得意一笑,将目光锁定在东边的赌桌上。
胜轩辕里无论何时都挤满了人。东边摆了五张赌桌,每张赌桌边都围了一二十个人。一眼扫过去,并没有与白玉汤身形相似的人。
可是他看到了莫小宝。
赌桌上摆满了厚厚几叠银票和成堆的银子,莫小宝却愁眉紧皱,嘴一撇起,脸上的肉就都堆成一团了。他面前的银子已经输了个精光,可是新的一局又开始了。
“诶,我说你倒是买不买啊?再不下,我开了啊?”莫小宝对面一个满脸胡茬、皮肤黝黑的糙汉子喊道,他说话时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其余人也一起催促起来。莫小宝捏着手里仅剩的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目光在赌桌左右来回游离。好不容易,他下定决心把银票伸向“大”时,旁边人一阵唏嘘吵闹,他又犹豫了,来来回回了几次,那东北糙汉子实在看不下去,又是一顿骂,莫小宝才一咬牙,把银票扔向了“小”。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东北糙汉手下的那只骰盅。
“大!大!大!”
“小!小——”
人们的喊声震得人头疼。终于,那糙汉右手一扬,人群立马炸开了锅。
四四六,大。赢了的人拼命往怀里搂银子,乐得口水滴到了银票上也毫不嫌弃。输了的则连连捶胸顿足,怨天骂地,后悔不迭。
莫小宝连最后五十两也输掉了,脸上白花花的肉都气成了红色。
追风一声冷笑。方才他看得一清二楚,那东北糙汉右手把着骰盅,左手却藏了一颗花生米。就在要开盅的时候,他把花生米朝骰盅所在的地方一弹,里面的骰子就翻了个边。
能隔着骰盅听出里面的点数,还能用花生米震动骰子,此人必不简单!
追风正要上前,却被展红绫一把拉住。展红绫轻声道:“好戏就要来了!”
只见莫小宝垂头丧气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银子全都落入他人怀里,那东北糙汉却又喊道:“莫大侠,还来不来了?不来就给咱腾个地儿!”
莫小宝气道:“来!怎么不来!”
“问题是,你还有银子吗?”旁边一个人问。
“我——”莫小宝望了望自己全身上下,突然把佩剑解下,往桌上一横,“我还有这个!”
“我们又不使剑,有屁用!”另一个汉子不耐烦地嚷道,“没钱就闪开!还掌门呢,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
莫小宝此人生平最受不得激将法,一听这话,立马火冒三丈:“我堂堂衡山派掌门,会缺这点银子?你等着,我这就去拿银子来,我用银子砸死你我!你等着!”
众人一阵起哄,莫小宝于是抓起剑急匆匆上楼去了。展红绫戳了戳追风的胳膊,两人于是急忙跟上。
追风上了楼,特意往下边瞧了一眼,方才那东北糙汉竟突然消失不见了。
莫小宝重重地拍了两下门,不等里面的人回应,便直接把门踢开了。追风和展红绫赶紧进了隔壁一间包房,贴着墙边偷听。
“岳兄,有银子没有?再借我点!”莫小宝脸上堆着笑,搓着双手上前。
岳松涛正在屋里算卦,这些年他输多赢少,人竟迷信起来,总要算出个吉卦才能安心去赌。见莫小宝又来了,他顿时没了心情,把东西收了起来:“我哪还有钱!”
“哎呀,别介啊!”莫小宝挤了挤眉,“赢了咱俩对半分!”
岳松涛冷冷哼了一声,背对身去。莫小宝见他不搭茬,于是慢悠悠坐下,抖了抖衣摆,端起茶趾高气扬道:“岳兄,你可想仔细了,华山派掌门,这得值多少银子啊?”
华山派掌门?追风听闻此语,大吃一惊。华山派掌门上官言已经失踪一年多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江湖无不震惊。
岳松涛听了这话亦是抑制不住,竟拔剑架在莫小宝脖子上:“莫小宝,莫欺人太甚!”
“哟呵!”莫小宝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拍,那茶杯立即碎成三块,“岳兄这是忘了自己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区区一点银子,和华山派掌门比起来,孰轻孰重,岳兄心里不会没数吧?”
岳松涛将牙齿咬了又咬,心里咒骂着莫小宝就是个无赖,可他强忍了下去,极不情愿地收起剑,皮笑肉不笑道:“莫兄稍坐,我这就去拿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