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转瞬。
又是来年。
建安十八年春,庐江彭蠡湖之上,吴天如洗,彭水苍茫。
东吴江左大营,但见旌旗招展,刀光戟影;岸分水旱两寨,艨艟战舰,列为外郭,中藏小船,往来有巷,起伏有序。
大营中军校场之上,数千戎装军士正在纵马骑射,不时传出彩声如雷。
“喁……”
马蹄清脆,校场外三里之地,烈焰棕马之上,只见一飞眉入鬓的女将军盈盈含笑,握缰而伫。
女子容颜俊美,英气勃勃;腰悬紫金佩剑,头戴红缨身披七尺白袍,红色披风随风招摇起落,当是气度风华无双。
“步骘大人,此处便是江左大营。”女子拱手下马,在她身后,有一文臣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正气喘吁吁地摸着胸口,头顶羽冠已是凌乱不堪。
“西……西梅将军……”步骘面目清秀,肤色白皙,虽年逾三十,却不减书生意气,令人见之即喜。他苦笑着唤了一声,赶紧追上脚步,讨饶道,”在下体弱,烦请阁下慢点……好吗?”
“是……大人。”西梅闻言一怔,脸色随即一红,抱拳歉声道,”末将考虑不周。早知如此,大人就该与我策马而行才是。”
“不可不可,男女有别。”步骘一边喘着气,一边摇头笑道,”无事,稍许时辰,歇息后就好。”
“步骘大人乃吴侯亲差使臣,末将多有怠慢,实在该当罪责……”西梅望着步骘善解人意的笑容,心中不免开始隐隐自责起来。
步骘身为孙权重臣,内政精要,通达治体;博研道艺,靡不贯览。更难得的是没有文人的一丝傲气,脾气非常温和。
西梅与步骘相处时日虽不多,却已对其颇为敬佩,如今让他如此受累,怎能不内疚?
“将军言重了。”步骘不以为意得爽朗一笑,眼睛微微咪起,望向不远处中军校场上将士纵马飞驰的壮景,钦叹道,“大都督治下,方有江左大营此等威仪。想我大好江东,文臣能带兵,武将能行文,方是齐备。在下虽不习武,也不可矫情才是。”
说着,步骘含笑摸了摸颔下的短须,望着西梅,柔声道:“敢问将军,大都督何在?”
西梅戎马多年,性格自然豪放。柔媚一笑,轻声道:“大都督若没有升帐,此时应在点将台才是。”
步骘微笑点了点头,又抬起头望着上方碧蓝无暇的青天,悦声道:“那就烦请将军带在下前去一叙。大都督多年未见,已是分外想念啊……”
“末将遵命。”
西梅深吸了一口长气,想起那道俊眉绝伦的身影,剪水美目中偷偷地闪过了少女才有的甜蜜神采……
……
……
彭蠡湖,出桑洛,会通川,背彭泽,面长泉。
乃大都督周瑜检阅水师、操练兵马之用武宝地。
湖之南岸于青山最高处,修一绝雄点将台。
台楼数丈,悬有钟鼓,风水朝北,各立石柱。木楔穿架,雀莲均饰云纹或花鸟大龙纹,顶为碧翠琉璃瓦。
四角起翘,雕梁画栋,极为壮观。
点将台之下沿湖一带分十十四座水门,以大船居于外为戒备城郭,小船居于内,可通往来,至晚点上灯火,照得天心水面通红。
西梅与步骘一顿颠簸,方至点将台。
只见点将台四周兵甲林立,方阵森严;旌旗如星盘罗列,无数战船返回穿梭湖面,壮烈激越,震撼无穷。
“甚为雄壮!甚为雄壮!”步骘攀着百层石阶朝点将台而上,一眼望去,叹为观止,看着西梅,赞不绝口道,“军阵为强,军势为实。傍山依林,前后顾盼,出入有门,进退曲折……大都督用兵如此,虽孙、吴再生,穰苴复出,亦不过如此!”
西梅点头附和,嘴角一扬,露出开心的笑容,嫣然道:“大都督当得‘名不虚传’四字。”
步骘心情甚豁,曲臂一展,意气风发道:“我东吴有大都督,诚乃天之幸也!”
西梅莞尔一笑,低头不语,眉宇间却是闪过一丝忧色: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儿,功高盖世,受尽万人敬仰。是所有江东子弟心目中的大英雄。自己与他虽有缘却无分,未尝不是人生憾事?
可是……如果能安静地守护在他身旁,默默地喜欢着他,或许,也是最幸福的吧?
有风,从湖上吹过。
骄阳洒着金光,鸟儿从天空掠过,带来阵阵新泥芬芳。
西梅埋头想着少女心事,与步骘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经过了层层盘查,他们终于抵达了点将台的顶楼。
八方开阔的台基,长七长,宽一丈。旗幡隐隐,戈戟重重。四面为角,视野极佳。
两人刚至台基,只觉劲风扑面而来。
睁眼时,有桃枝十珠而立,素齐沁人;有花香暖心而待,叫人沉醉。
两排文官武将左右而侍,鲁肃、顾雍、严峻十余人各穿锦衣、峨冠博带;帐下偏裨将校,陆逊、太史慈、周泰、甘宁等二十多员诸将尽披甲铠,将一翩翩之人如众星拱月般拥簇着。
但见正前方,一丰神飘洒儒将按剑遥遥相对,雄姿英发,雅人深致。身披龙鳞白银战甲,脚踏伏虎锦绣长靴,黄金御锏高悬腰间,白色披风耀耀夺目。
一笑,似月光澄静无华。
此等英隽异才,雄烈气度,除了江左美周郎,更有何人?
“末将西梅,拜见大都督!”西梅心神一窒,只觉面前之人似画中透体而出,如星如月,好不心驰神往,见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