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那我先走了。”莲姐儿放下热水,对着陈氏道。
“行。对了,家里还有酸菜吗?近日馋得紧,只想吃些酸的。”陈氏说着,嘴巴淡得没味,颇难受。只是那果脯蜜饯什么的,都是镇上官家小姐吃的东西。布衣农妇,是想都不要想。只能将就着以往腌的酸菜来提提味。
莲姐儿闻言,愣了愣,她也记不清那些瓦罐里的酸菜还有没有了,一时没有答上来。陈氏见了,只当没有了,便颇有些失望,对着莲姐儿说道:“没了便没了吧。等会儿我带着虎子去堂屋吃饭。”
“嗯,晓得了。”
出了东屋,莲姐儿走在回西屋的路上,依然低着头,心情却颇沉重,咬了咬嘴唇,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眼眶微红。莫虎子刚刚的话,提醒了她。
莫铁根会在晚上带回来成色上好的几条白狐狸皮,就凭着他一手绝佳的硝皮手艺,那几张狐狸皮能去镇上卖上好几个银钱。
只是莲姐儿的眼神黯然了下来。她那亲娘,自从她出生便把她卖了的娘,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竟从远镇王家洼跑了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着她想法儿把狐皮弄来,给莲姐儿弟弟娶娘子用。
那狐皮被莫老太攥在手里,莲姐儿哪有办法弄来。谁知那白王氏,竟说让她去偷。莲姐儿慌,谁知白王氏就要寻死觅活。逼着莲姐儿一时脑子糊涂,真偷了。后被莫老太用扫帚打得半死,关在柴房里。
白王氏得了狐皮,也不顾莲姐儿死活。后来,莫璟珏发迹,要休了莲姐儿,莲姐儿无处可去回了娘家,却被白王氏撵瘟神一样撵了出去,直骂她扫把星。
前世种种,仿佛历历在目,揪得莲姐儿心颤。她前世一生没有得过任何温情,此世却是莫再奢望了。
脚步一深一浅地向前走着,莲儿姐伸手要抹眼角的泪,却才发现刚刚被瓷瓦片儿割破的手指,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指尖还冒着疼。愣愣的看着手指,莲姐儿又将手放下了。加快脚步,向灶房走去。
还要去西屋伺候莫璟珏,接下来便是在堂屋摆好碗筷,玉米糊糊和腌菜,让莫老太、陈氏、莫虎子吃早饭。
忙里忙外,竟是一刻歇不得。
这七出之罪,除却无子、恶疾两项非人力可以控制的,剩下五项中的不事公婆、盗窃,莲姐儿心中默默告诫自己,绝不能犯。要想安安静静求那一张和离书,那狐皮的事,绝不能再答应娘亲。至于弟弟讨娘子的事儿,还能缓上几年,待她夜里多纳几双鞋,慢慢攒着便是。
这五六年,无论多苦,多累,莲儿姐都能受着。
在进了西屋时,虽然心里有准备,但是在看到莫璟珏那张面如冠玉的脸阴森森含着怒气的时候,莲姐儿不禁心头一跳,连忙低着头将水送了进去。
“怎么回事?这么晚!”莫璟珏皱眉望着畏畏缩缩的莲姐儿,怒斥道。昨夜吃了药,发了汗,身子好了许多。此刻也能撑着身体坐在床上。
莲姐儿越离得莫璟珏近,心就越咚咚跳得厉害,动了动嘴唇,莲姐儿终是没能说出话,将手中热水递在了莫璟珏面前。
莫璟珏皱眉看着这比往日更沉默、更胆小的莲姐儿,心中狐疑一闪而过,深邃清冽的眼睛不住往那灰扑扑的瘦小人身上扫。
莲姐儿简直觉得心脏要蹦出来了,头越发低,终于在莲姐儿几乎不能呼吸时,终于感觉那目光移了去。
“你水递给我做什么?巾帕呢?”莫璟珏因昨晚出了一身汗,正需要热水擦擦,也就不再和莲姐儿耗时间。
慌忙从屋内角落架子上拿了巾帕,莲姐儿把巾帕浸湿,又拧干,递给了莫璟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