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面容恬淡,带着一身的温润和气,却毫不在意地对村民说出了这些足以葬送掉眼前乃至以后不知还有多少年轻女孩的性命。

老人没有否认杨丰旭的猜测,他默默地抽了几口烟,身子仿佛越发的显出几分伛偻,缓缓说:“他只是告诉了村民方法,让村民自己去选择——是全村人的性命,还是几个女孩子的性命。这是个毫无悬念的结果。

那几个女孩,她们的家人都吃了鱼不是死了就是疯了,她们没有家人,没有人会替她们说话。

村民之中偶尔也会有人不忍心,或是沾亲带故的觉得下不去手。但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命,哪个重要?自己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孰轻孰重?

最后就连那些在犹豫的人,也接受了那些恶言相向的人的话——她们是丧门星,她们克死了自己的爹娘,她们是被水神娘娘选中的狗腿子,祸害……”

那些长着青鳞的孩子带来的恐惧被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了渠道爆发出来。

一边是全村的孩子,个个有爹有娘有人护着,一边是已经没了爹娘出头的贱女娃子,她们理所当然的成了出气筒和发泄对象。

——其实谁都知道她们是无辜的,但有了一个貌似正当的理由,就好像自己的内心可以好过一点似的。

杨丰旭等三人默然地看着薄烟之外的场面,四周满满站了一村子的人,对着几个有苦说不出的女孩子骂骂咧咧推推搡搡。其他人就只是冷眼旁观着,偶尔指指点点,好像不那样做自己的立场也会受到质疑。

整个村子的人,已经把那几个女孩子舍弃了。

这种事就算是徐舰也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嚷着:“卧槽,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神棍啊?他胡说八道几句村民就信了?万一他是信口胡诌呢?是混子骗钱呢?村民就信了??”

“他们需要相信……他们需要一个可以解决这件事的方法……”

“没错,”高学夫应和着老人的话,“民众需要的是一个缓解恐慌的方法,不论这个方法有没有实际效果,只要他们的主观认为有,就可以阻止恐慌爆发。所以他们会照那个人所说的去做,甚至就算不出现这样一个人,等到紧张的情绪累积到一定程度,随便什么人喊一句什么话都可能有大批的人跟从。而且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最后的结果都可能是一样的。”

老人对于高学夫这样毫不掩饰的说法没有表示什么,村里人所做的事就像打在他脸上,但谁又敢说自己就不是这样。指责他人容易,轮到自己又如何。

他无视掉学生们的看法,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把事实告诉他们就够了——

“那个男人从开始就告诉过村里人,祭献年轻女孩的做法并不会平复水神娘娘的怨气,而等于是在以恶制恶——水神娘娘不动那些女孩子,是因为她们是带着对村人的怨恨和恐惧死的,而对那些女孩却有一分同命相连,就像是从女孩们身上看到生前的自己。将那些女孩子投湖送去给水神娘娘作伴,也等于是利用她们死时的恐惧来威慑住她们,让她们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这种做法只能保得一时平安,被送去陪葬的女孩经年累月被怨气同化之后也会变成水神娘娘,也就等于水神娘娘这个群体在壮大,终有一日她们的怨气会壮大到再也震慑不住。到了那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一切,他都说得很明白了。

但是村民还是选择了祭献,或者说他们没有选择——如果连今天都活不过去,谁还顾得上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他们选择了活下去,用那些女孩的命,保住了全村人的命。

这就是,这个村子隐藏的所有真相了。”

老人说完,又只是吧嗒裹里一片沉默,而烟雾外的场景正在渐渐模糊。

华玉盏曾经说另一边的世界是残酷的,而他们此时却觉得真正残酷的是人心。

可是哪里有什么对错,为了大多数人牺牲少数人仿佛就是这个世界的公理,他们能够祈求的就只是这辈子不要遇到这样的选择。

徐舰啐了一声,低低的嘟哝:“真他吗的憋气!”

高学夫则不置可否,历史上相似的事情已经有太多,他不想为这些足以统计出数据的事情再去大惊小怪。

杨丰旭看了看烟雾外已经快要消失掉的场景,看着那个男人渐渐淡去的身影,突然问:“可是那个男人是谁?凭什么就能够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就不是信口开河?就真的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解决?或者根本只是他自己不知道其他方法而已?”

老人看了他一眼,苍老的声音说:“他说的的确都是真的,也再没有其他人比他更了解湖里的事。他说没有办法,那就是没有办法。”

“……他到底是谁?他并不只是个路过的方士,你知道他是谁?”

“知道……我在很多年以前见过他。他是这湖里的水神。”

“他是水神!?”徐舰顿时脱口而出,“他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们可还没有健忘到忘记了老人刚刚才说过的水神娘娘是怎么产生的,如果不是那劳什子水神要求村民给他进贡活人,那一切根本也就不会发生!

然而老人却摇了摇头,“他是水神,但并不是要求进贡的水神。”

“难道水神还有好几个?这东西还量产的?都挤你们这湖里不会打起来吗?”

对于徐舰的口没遮拦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老人也没显出介意,慢慢吧嗒着烟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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