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迎春等到贾母处请安,却没有看到邢夫人,只一个小丫头前来禀报,说大老爷昨日着了些风,今日一早就有些不舒服,邢夫人在家伺候大老爷,恐过不来了,向老太太告罪。
贾母自然关心,详细问了几句,得知已请了大夫看过,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
迎春回到屋里,思索了一刻,又带着司棋来到贾母处。
“二丫头怎么又来了?”贾母看到迎春进来,倒有些诧异。
“老太太,孙女早上听说我们老爷病了,身为女儿,该当在跟前侍奉汤药,略尽一份孝心。所以来请老太太示下。”迎春坐在贾母下手,笑着说道。
“不过是略感风寒罢了,你去了省了被传了病气,派个人问候一声就是了。”贾母不以为意。
“孙女身子还好,那会那么容易染了病气。”迎春笑盈盈的,又接了一句。
“罢了,既是你的孝心,那去找你二嫂子吧,让她安排。”贾母定定看了迎春几眼,摆摆手同意了。
“谢老太太!”迎春忙站起来福了一礼。
又陪贾母说笑几句,迎春才退了出来。又带着丫鬟们去往王熙凤处,彼时王熙凤正在见一些管家媳妇,迎春又等了两刻钟,才见着她们家这位大红人,把事情说了。
“哎呦呦,可见我们二姑娘是个孝顺的,老爷见了你还不立马就好了!”王熙凤一听迎春的来意,打趣道,眼珠子一转,又说:“按说我与你二哥哥应该和你一起去,只你二哥哥一早出去办事,我这里你也看见了,一刻闲不下来。”
“我一人去就成,二哥与嫂子管家忙,你们的孝心老爷也是知道的。”
“还劳烦二妹妹见了老爷,替我们道声恼,待你二哥回来,我立马打发他过去。”
迎春笑着应下,又等了片刻,外面传都准备好了,遂带了司棋与王熙凤作辞。出了垂花门,早有众小厮们拉过一辆翠幄青紬车。迎春携了司棋坐上,又有婆子放下车帘,方命小厮们抬起,拉至宽处,驾上驯骡,出了西角门,往东过荣府正门,便入一黑油大门中,至仪门前,方下来。众小厮退出,方打起车帘,迎春主仆下了车,进入院中。
迎春平时并不来这边请安,只在贾母处见见大老爷大太太。实在是来一次不容易,兴师动众。贾母的院子在荣国府西路院,后院和王夫人院后院之间有一南北向宽夹道相连,这一夹道联系着贾母、王夫人、凤姐三个院子,所以姐妹们平时可以直接到王夫人与凤姐处玩耍,探春也能时常回去见见二老爷和赵姨娘;还有一夹道联系着王夫人东跨院与梨香院,所以薛宝钗进来与贾母请安,与姐妹们相见都很方便。
唯独大老爷住着最东边一路,也就是荣府的旧花园,与其它几个院子距离较远又无路相连,只能出了府,再从单设的黑油大门进入。
迎春一个庶出不受宠的姑娘,哪里可能会每天给她安排婆子小厮、紬车骡马让她请安,她一闺阁女子也不可能自己走在宁荣街上抛头露面,所以她甚少来东院。
这会儿进来,看房屋院宇、厢庑游廊,皆小巧别致,只这里有她的父母,却不知有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一时进入正室,拜见了邢夫人,邢夫人打量着迎春:“二丫头可真是个稀客!”
迎春知道邢夫人的德性,并不觉难堪,只温柔的笑着:“听说老爷不舒服,心中实在不安。我忝为女儿,不能为老爷太太分忧,但侍奉汤药,承欢膝下还是可以做的。”这话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但邢夫人只哼笑了一声,并不接话,带领迎春就往贾赦院中去。
通报后片刻,一丫鬟出来回话说:“老爷说了:‘身上不好,见了姑娘恐过了病气,让姑娘不必担忧,只管回去与姊妹们玩乐’。”
迎春忙站起来,一一听了。面上仍然大方沉稳,对邢夫人讥讽的眼神视而不见,也假装自己没有听见屋内传来的男女调笑声。
再坐一刻,便告辞回了贾母院中,邢夫人也没留饭,只端着嫡母的姿态说教了几句女子要随份从时的话。
折腾了大半天,却没见到正主,迎春内心却并没有多大的失望。一开始她就预料到了大老爷也许并不耐烦见她,只这世上与她血缘最亲的就是大老爷,所以她走上这一遭:若大老爷见了她,她会告诉他搬家的事,请求他的意见;若见不着,那她就再不指望这边了。
至于她走这一通别人怎么想,会不会有什么意见,迎春并不在意,反正大老爷确实不舒服,她就是过去关心自己的父亲。她们这样人家就是这点好:所有人都心里明镜一般,但永远不会有人说破;不管心中怎么想,明面上总是花团锦簇,其乐融融的。
“绣桔,你带着下面的小丫头们开始整理咱们屋里的物品,准备几日后搬家。司棋,把我的棋拿出来。”
坐在坑桌前,迎春精准的从一堆棋子中找到了那颗带空间的白玉棋子,握着棋子,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凤姐院中。
“奶奶,听说二姑娘去了大老爷处侍疾,却连大老爷的面都没有见着,就被打发了回来。”平儿打发走回事的媳妇子们,看见王熙凤半躺在榻上,连忙走过去为她按摩头部。
王熙凤哼笑一声:“都说二姑娘是二木头,戳一针也不知嗳吆一声,今儿才知道到底是公侯家的姑娘,心思也不少,可惜了。”
“这二姑娘住在二太太处确实也有点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