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燕潆焘心里正在盘算着不可告人的险恶心思——她在推敲一个君王内心的隐秘。
对于澹台澄来说,廉王是一个犯上作乱的谋逆之臣,可是祖父也曾说过,在廉王造反之前,他甚至和澹台澄感情颇为亲厚,以致于即使他最后谋逆造反,澹台澄还是保留了他廉王的封号,一杯毒酒成全了他最后的体面。
那么这样一个人的私印,如果真的像澹台韫玉说的那样藏在建平殿,会被放在哪里呢?
对于澹台澄来说,这样一个既怀念又憎恶的人,留下的东西不会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不过也是仅次于最重要的。对于这样的东西,聪明人会让他处于一个难以寻找又时时能看到的地方,除了隐秘之外,还方便保护。
燕潆焘轻轻的抬起头来,目光逡巡在大殿之中,缓缓的落在澹台澄御座左侧的博古架上,那里有一个彩漆蒲牢纹银绿盒子。
龙生九子,蒲牢行四,廉王是先帝的第四子。燕潆焘从发髻中抽了跟凌花碎玉短钗,将自己身前的那盏灯的灯芯往里压了压,灯光一时有些暗,才起身往博古架前面走。
“咔哒”一声轻响,银绿盒子应声而开,燕潆焘小心翼翼的回首看了眼门口,李长福的身影被殿外的灯笼映着投射在门上,身形略显佝偻,可能是站了一天的缘故。隔着帕子轻巧的捏起那枚印章,仅仅用眼睛,燕潆焘也能鉴别得了这方私印玉质温厚,金镶玉莲华禁步缀着的银坠子是中空的,燕潆焘轻轻一拽拽出巴掌大的素锦,用印章在素锦上轻轻印下痕迹,再将印章放回了盒子里面。
旋身将餐盘拿起来,燕潆焘步履轻快的走向门口,带着灵魂深处战栗一般的兴奋推开门,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疲倦而委屈:“劳烦李公公一直候着,辛苦了。”
“自然没什么辛苦的,比不上燕女官一直誊抄历法的辛苦。”李长福拂尘带着秋夜的冷清,“燕女官写完了,奴才送您回去吧。”
“好。”燕潆焘眼中带着奇异的光彩,瞥向李长福的眼波里是彼此悄然传递的心照不宣,一路往抚辰殿走,还未到殿门口就听到了一阵吵嚷之声。
已经快到宫门下钥的时间了,怎么还这么不消停?燕潆焘深吸一口气,举步进门:“闹什么呢!”
疏影看见燕潆焘进门,眼圈红红的,委屈的情绪怎么也收敛不住,一溜儿小跑跑到了燕潆焘身边,“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小姐,卢司玺说丢了东西,硬是吵着要闯正殿。您不在,奴婢们怎么能随便什么人都放进去,所以就回禀了卢司玺,说是等您回来。可是卢司玺什么也不听,就是一个劲儿的非要闯正殿,连霜知都被打了。”
“什么?”燕潆焘闻声瞥了一眼李长福,端着笑容道谢,“李公公一路送本官回来辛苦了,御前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您慢走。”
“燕女官毕竟是陛下身边的人,送一下您怎么能叫辛苦呢?”李长福说的话意有所指,声音高些正巧让院子里的人都能听得见。燕潆焘含着感激的轻轻颔首,送走了李长福。
扶着疏影的手往卢燕还那边走,燕潆焘的目光好整以暇的考量,看看停在卢燕还的一步之外,语气凉飕飕的:“卢司玺,本官问你,司玺品秩几级,女侍中品秩几级?”
“司玺乃是正六品,女侍中品秩正二品。”卢燕还听得明白李长福走的时候夹枪带棒的话,敷衍的屈膝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照燕女官这样说,即便我丢了东西,也要忍气吞声,假做不知?”
“卢司玺如果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司正司就在内廷,审问勘察都无所谓。不过本官很好奇,到底是什么紧要的东西,能让卢司玺不惜以下犯上?本官面前,要么你就老老实实称一句下官,要么你就自称奴婢。对上称我,谁给你的胆子!”燕潆焘转向一旁站着的卢燕还,目光在卢燕还的两只手上盘桓一会儿,反手一耳光甩了上去,“若是卢司玺再动我燕潆焘的人,就别怪我不客气。”
“你!”卢燕还没想到燕潆焘上来就动手,一时诧异的愣在那里,反应过来之后气急败坏的指着燕潆焘就要辱骂,被燕潆焘锋利如刀的眼神吓到,捂着脸跑开了。
燕潆焘实在懒得跟她计较,转身回了正殿安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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