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翟城头,夏侯惇一样也不轻松。
曹操大军屯兵许昌,再不发一兵一卒来援助,这阳翟只能靠他夏侯惇领一万士卒坚守。
司州军围城猛攻不止,近十日鏖战下来,四面城墙多有坍塌,军中损伤过半,又左右不见外援至,士气早低靡得厉害。若非城中众大族齐心,尽遣部曲族人襄助守城,这阳翟城早就陷落了。
七年前,借征朱隽之机,李傕等西凉军洗掠颍川、陈留二郡,颍川受创最重,豪族百姓十室九空,名士多逃往荆州,曹操治理数年下来,方得慢慢恢复些元气。阳翟作为颍川治所,城内已有十余家回归和新安置的大户居住,尽恐惧司州军入城,前后合力凑出近两万部曲、族人助夏侯惇守城。
有这许多助力,虽已接到曹操密令,知晓凉州之变,夏侯惇随时可领骑兵突围而走,只要曹操主力未损,便让这阳翟城给邓慕安也无妨,可他夏侯惇并不甘如此。
司州卒兵为天下第一等的精锐,然在攻城战中能占到的便宜却不大,有马超等作乱凉州,阳翟每多耗一日,邓季实力就多受损一分!
如此形势下,邓季还执着于阳翟,对任何智者来说,都是不可取的!
在夏侯惇想来,司州军中士气亦当低落,若能始终将邓季拒之城外,使得司州军灰头土脸退回去,定为几家共取司州的关键一役,此后曹邓两家当此消彼长,形势只会对曹操越来越有利。
作为曹营中首将,夏侯惇无论如何得将这阳翟坚守下来。
城内,他反复遣文吏往各大族中说明厉害关系,揭露四等民之策的危害,直将各豪族最后一丝力量都压榨出来才罢;城中寻常人家,也分发军粮,劝诱百姓上城墙襄助。
榨干他夏侯惇身上最后一丝能量,这阳翟城终于得坚持到今日。
只是近十日激战下来。城外邓季军始终不见减少任何一面将校旗帜,不见任何一曲人马撤离。
他们竟然还不肯退兵?是邓季身边无智谋之士么?
难不成西凉乱起之说,并非为真?或者叛乱已被迅速平定,无需邓季再遣兵往凉州?也无需担心上党之战?
虽然已数次得闻马超、韩遂等起乱邓季后方。波及整个凉州,然而城下稳扎稳打,毫不见气馁,丝毫不肯退让的三支司州强军,反而又让夏侯惇疑惑不定。
难不成邓慕安这时候还在妄想再诱出曹操屯在许昌的大军?
又或局势又有什么新变化。自家仍未得知?
各种猜测中,又有一份隐隐的得意:已时快到,司州军中却尚无动静!
往日里,司州军辰时便开始攻城,到这时至少已经攻城两波!
莫不成,邓季退兵正在今日?自家就要建功?
不管夏侯惇各种猜测,太阳升到头顶,再缓缓偏西,时间一点点过去,城外司州军军营中只不时有斥候外出、返归。却并无人马出战!
数日鏖战,突然难得的一日安宁,城头上非止一个夏侯惇,见邓季军不再攻城,显然出了变故,越来越多的军士、部曲甚至普通百姓,都开始兴奋起来。
这定然是司州退兵的前兆!
又或者,军心崩乱,邓季也开始弹压不住了?
各种兴奋议论中,直到临近黄昏。城下军营中才几声牛角号响,西城外荡寇、南城外骁骑两面军旗缓缓出营,随后跟着两军大队人马。
攻城数日折损下来,荡寇军旗后面。跟着的人甚少,车黍果毅校本不在,此时除了伤兵,只剩四五千骑,骁骑军旗后面则有近七千。
只是这两支强军中的卒兵,人人乘骑在马上。这可不是要攻城的模样。
夏侯惇心中一松,顿时又是一紧:司州军并未收拾营帐,聚拢伤兵,这并非撤围,也不是攻城,那要做什么?
铁骑轰鸣中,荡寇军绕过西、南城门;骁骑军绕过南城门,马头所向,都是东方。
东方?
夏侯惇急下城墙,打马奔往东城门,再等城楼,往东边远眺。
城东十里之外,原来早已有烟尘大起。
何事有变?
焦心等一会,视线尽头就开始出现一簇簇涌动的人头,随后的人马越来越多,直到黑压压一片,粗略估计,只怕不下万五之数,再过一会,皆列阵往阳翟方向步行过来。
很快,东城墙上驻守的军士们就全欢呼起来。
“曹公!曹公!”
不用仔细辨认前列极熟悉的数面麾旗,光远远看奔来的这支大军中,骑兵极少,器械勉强整齐却尽非司州惯用的长戟,甲胄更只得十之五六,便可知道那绝不是司州兵马。
这个方向,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的定然是自家援兵!
军中数日低靡的士气,此时突然大振!
只是此时此刻,曹操为何又改初衷,出兵来援?他不怕野战为邓季所乘么?
夏侯惇一半欢喜,一半疑惑。
只是司州荡寇、骁骑两支强军,已经整队向东,轰隆隆奔驰着迎了上去。
城墙上夏侯惇心中紧张,曹军如何能与司州军野战?两支铁骑冲杀下来,自家援兵还能剩下多少人马?
只是不一会,援军阵列中已有数股小队骑士冲出,齐声吼叫着什么,从两支司州骑旁呼啸驰过。
离得远,阳翟城头听不见其等在喊什么,只是一双双眼睛注视下,两支司州骑向前冲突的步伐竟然越来越慢,到最后,居然都缓缓停了下来。
各自喊叫着的骑队都不停歇,绕着司州骑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