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耳朵好,年岁大在众人面前亦不怯场,言谈无差,邓季便能多说几句:“闻令郎言,阿母欲归乡?”
鲍母呵呵一笑:“久离故居,未知至亲坟茔是否尚存,老屋可毁于乱中?此常思挂于心,故欲归乡!”
对这样的乡中老人,两世为人的邓季甚有办法,也陪她笑笑,再指着鲍出问:“此子行几?”
老妇人答:“此为叔子,自幼淘气,长成又喜游侠,尽使老身怄气!”
听她虽是责怪语,嘴角却带笑意,邓季便知端倪,五子中只怕老妇人最钟意的就是这个好游侠的三儿子,便问:“我观此兄,今恐尚未成婚?”
“前逢关中乱,后客居异乡,”被戳中心头之痛,老妇人轻叹口气,也不隐瞒:“他好游侠,难得良妇许,差者老身又自看不上,蹉跎至今!”
邓季便回手指队伍中的众多牛车,此时正有许多娇娃探头好奇地打量这边,对鲍母道:“此等牛车中所乘,皆司州邓、伍各族之女,正妙龄当婚,我请之南下,乃欲与船工子弟配婚,惜终得成者只十余人。”
听邓季这么说,鲍母已是眼前一亮,只顾盯着那边牛车远看,邓季再笑道:“今三辅民居坞堡,贵家故田恐已给授他人,所求实难允之!我观令郎武勇,可为左右,阿母有五子,或许此子从我军中?”
最钟爱的儿子若能随大人物身边,或可得建功立业,然而阵中厮杀,免不得死伤,若折损了他……
见鲍母犹豫,邓季再道:“今有两途,阿母若一心只欲归乡,可于故地民屯中自择新居,县中当重按户籍授与新田,诸子分户,所得亦不比故田少;若愿随我归雒阳入户籍,使叔子入选卒兵,阿母于此行牛车中择合意之女,若彼亦许,我必保媒!待婚成,以媳奉阿母,令郎随军中,如何?”
父母在,诸子合居才是这时代家庭和睦、儿孙孝顺的表现,分户对老妇人来说有些为难,不过司州策如此,不分户就要少得许多土地。
为田产分不分户可以以后再考虑,现在更要紧的事是允不允许儿子从军,要不要回故乡。
后世文艺青年曾有一句话叫吾心安处是家乡,鲍母并不知道这句话,但权衡一阵,回故乡和替最钟爱的儿子择佳妇比较起来,还是后者更有吸引力,而且有媳后才能再有孙,便眯着眼笑道:“便依使君吩咐!”
其实比起投奔心慕的邓慕安,鲍出现在更重视为老母养老送终,他虽还有兄弟四人在,却有些不放心。
只是母命已下,鲍出的性子亦不能违拗。
宛城门外这一出,倒让邓季又想起一事,回首招韩嵩过来:“我归雒阳,便当传令司凉二州,禁民毁他人坟茔!关中大难时,民多逃荆州,德高于南阳可传令乡野,关中已靖平,客居荆州之民,返乡随意,只无染疫病便可归故地民屯;欲迁墓出之户,亦可随意,只需告于当地县衙便可。”
韩嵩领命,邓季又对鲍出道:“待汝家入籍,坟茔亦可迁至新居处。”
安排完,方令到南阳相亲的女子们挤一挤,让出两辆牛车,给鲍母和鲍出兄弟家人乘坐,一同北返。
道途中,鲍母果然就相中一名焦氏女子贤淑,那女子观鲍出至孝心善,被问及时也含羞点头,归雒阳后,就由邓季做媒,为两家结亲。
至雒阳,鲍出往试选卒兵,得过三关勇卒,邓季亲选入黑铁卫,此后兄弟五人皆落户雒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