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不必问也知兄长此时进宫定是为了朝堂议礼,且不用多想,也定是承恩公府那龟壳子再不好缩头,他才记起宫里还困着一个抬头只见四方天的太后!
小曲儿里唱的多好啊,三千宫女胭脂面,几个春来无泪痕,她入宫之前是浣纱女,入宫之后是洗脚婢,朝中也没有母族扶持,靠着十分的好颜色一朝得宠又能支撑多久,她只能用宫里女子不能用的,不屑用的手段固宠。元后死的早,太子又犯了事,宫里有子的妃嫔蠢蠢欲动,后宫连着前朝将先帝搅和的不胜其烦,她膝下只有一女反而捡了漏,一跃成为六宫之主!庆阳就是她的福星,太后之位就是她的命根子,任何人都碰不得,哪怕是真龙天子也是个不行!
承恩公小心窥了太后颜色,终犹犹豫豫道:“家里日子都快过不下去,见天有人堵在门口叫骂。”
赵太后冷哼一声道:“府里如今千顷万顷的良田,怎么就过不下去了?若说有人上门叫骂,再怎样也恶不过当年催租的乡吏!”
承恩公嘟着嘴,明明是太后兄长,倒学了小辈儿一样:“也不是这么说的,咱们究竟和以前不一样了,人情上交际都要脸面,如今这样可不好看,太后总得想个折儿出来。”
赵太后冷笑道:“这才到哪儿?再过个几十年,你承恩公府出了几个孝子贤孙出来撑了门面,赵家门还是献女争宠发的家,和那些百年大户交际且还得看脸色,哪个背后不说,你忍不了干脆大门一关,带了子侄们回老家,我给你几两银子去做个田舍翁。”
承恩公还未说出意思来,倒有一句是一句的被顶了回来,直了脖子红了脸膛硬挺挺站着。
赵太后又不忍起来,幼时饿得两眼冒金星,哥哥得了半块饼也一点一点撕给她吃了,她长叹一口气,允座给承恩公,忍着气道:“这些个酸儒蹦跶两天也就累了,先帝在时也有人闹过,杀了两个也就都消停了。”
可现在不是先帝在的时候,也没人愿意再为你杀一个两个谏臣!
承恩公道:“你久在后宫又深处高位,并不知外面是何光景,不止是朝堂之上,国子监的学生们,书院的士子们写书的写书,写诗的写诗,满篇文章没有一个脏字儿,却羞得你小侄子不能再去衙门。你是知道他的,若说重振门楣,也就他还是有些能够。”
见赵太后偏了头不理睬他,承恩公接着道:“酒楼茶肆传唱着游龙戏雉凤的话本子,托了前朝的景,讲的是前朝皇帝路遇浣纱女,宠以殊礼,几经荒唐,皇后怒而弃印,那浣纱女做了皇后,生了个千丑万恶的女孩儿封做公主,那浣纱女的无赖兄长又做了国舅爷,鱼肉乡民,恶事做绝!”
承恩公委屈道:“前朝又有哪个妃子是浣纱女出身的,这戏文可不就讽着咱们呢?偏有苦说不出,巡检司的人又不理,等这些话本子传出京城,五湖四海的唱遍了,这假的也变成真的了,更何况这里面还真真假假,旁的不说,庆阳做的那件事若搁在老家,够沉十次塘哩!”
赵太后气得直捶金线绣暗纹椅垫,“若不是因为安王,我也不会任庆阳拒了武安侯的亲事,那个挨一刀的安王可坑苦了我们母女!”
承恩公一听“安王”吓得直摆手:“太后慎言!逆王的事儿不提也罢!”
赵太后瞪了承恩公一眼道:“那你说如今怎么办?”
承恩公道:“太后娘娘你受点委屈,主动从奉贤殿搬出来,这后宫各房各殿还不得任太后挑选,我看这奉贤殿也没什么好的。”
赵太后气不忿:“那岂不是便宜华家那女人了?!”
承恩公叹口气道:“忍一时风平浪静,更何况这奉贤殿本就是历代皇后的居所,名不正言不顺的住着,可不招惹那帮闲人的口舌?”
赵太后脸阴阴的不答话,承恩公又道:“还有一道旨意怕也得须太后开口......”
“什么?”
若说迁出奉贤殿已让赵太后心生恼怒,承恩公后面的这句话足以让赵太后惊怒!
“......”承恩公咽了口口水道:“褫夺庆阳公主封号,封地,公主府,贬为庶人,为吴家驸马守孝!”
赵太后像是不认识自己兄长一般,死死盯了他一会儿,承恩公被看得心头发毛,结结巴巴道:“这......这也是为了庆阳好。”
赵太后仰天大笑,抹了眼角的泪,问道:“褫夺封号?为吴家守孝?还是为庆阳好?哥哥,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竟如此好骗了吗?”
承恩公擦了擦额头的汗,硬着头皮道:“娘娘先别恼,你且细想想,庆阳做出了这样的事儿可还能安然无恙?她若打死一个宫女儿,自己也能遮了,若是杀了平民,咱们也能想法儿给平了,可她下手的是二甲进士,自己的驸马啊!即便不会一命抵一命,也该是幽禁终身的了局,且因着这事还牵连了太后,咱们再不断尾求生,也只得任人宰割了!”
“好,好,好”赵太后连连道了三声好,问道:“承恩公难得有这样条理清楚的时候,这样一大通话,可是出自府上二公子?他倒是个狠角色,想想也是,弱一点儿也不会荡平老君山,一个活口没留。”
承恩公扭扭捏捏的不自在,牙一咬,膝盖一弯,给赵太后跪了下来,伸着双手道:“妹妹!不是我这做舅舅的狠心,公主实是保不住了,若再没了太后,没了承恩公府,岂不是让咱们这一拨人生不如死?”
赵太后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