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甲的话出口,不但祁云湘听入了耳中,苏郁岐也听入了耳中。腹中是她与皿晔的孩子,她不可能要不顾念,陪着祁云湘在这里疯。
苏郁岐边接招边道:“祁云湘,你不就是要验证我说的话吗?好,你住手,我让你看清楚了!”她双手灌注内力,猛然把祁云湘推开,伸手去拉自己的衣扣。
苏甲急道:“不可!郁岐,不可以!”
苏郁岐哪里能听他的劝,已经迅速解开了两粒衣裳盘扣,冷声道:“亚父,你出去!”
苏甲无奈,只能遵从她的命令,出了房间。
“你不是要验证吗?祁云湘!”苏郁岐又解开了两粒衣扣,将衣衫褪至肩头以下,将束胸的白绫一层层打开,露出她女儿真身来。
祁云湘却在她衣衫褪下的那一瞬间,胆怯地背过了身去。
其实他很明白,自己不是不相信他的话,他只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不能接受,她这么晚才告诉他这样的事实,一切都已经太迟,她连一点机会都没有给他。
“你不是要看吗?干嘛又背过身去不敢看?”苏郁岐的声音极冷,飘飘忽忽,像是远在天际,可又震耳欲聋般响亮。
祁云湘说不清胸中激荡的惊涛骇浪是愤怒还是痛楚,只觉得那似洪水又似烈火一样的情绪,快要将自己摧毁,他不能再在这间房子里停留片刻,否则就会疯掉。
他猛然扭头,冲出了房间。
苏郁岐无奈地望着他转瞬消失的背影,心里有些酸楚,有些疼痛。她轻声呢喃:“云湘,对不起,我没办法,你不是我能选得起的人。苏郁岐此生,注定悲情,不值你浪费青春在我的身上。你应该拥有更好的。”
一滴泪从眼眶里滴落,啪嗒掉在地板上。不知道是为自己而哭,还是为祁云湘而哭。
清荷上楼,默默地帮她将衣裳拢上肩头,轻声道:“王爷,您去找公子吧。公子一个人在津凌,千难万险,您去他身边,互相有个依靠,总好过这样。”
苏郁岐蹙眉望着清荷。
清荷冷静地继续道:“风雨欲来,生死未卜,就算是死,也该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不是吗?”
她这一句话,戳在了苏郁岐的心尖上。苏郁岐深深看她一眼,竟然冲动地点点头:“好。帮我收拾几件衣裳。”
她这一生,十九载,时时刻刻都冷静得似岩石里冒出来的松柏,风雨不能撼动,唯这一刻,不顾一切地想要做一回自己。
清荷很快打点好了包袱,她将包袱背在肩上,未嘱托半个字,决绝地下楼。苏甲看她背着包袱,一惊,忙叫她:“郁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苏郁岐只道了一句:“亚父,我去见玄临,很快就会回来。”
“郁岐!郁岐!”苏甲喊了两声,苏郁岐未有停留,绝然而去。
而在她走后,清荷从二楼房间里出来,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望着苏甲,开口道:“苏管家,帮我易容吧。”
苏甲抬头,仰望她,“丫头,你知道你这个决定,是将自己的脑袋往铡刀下送吗?”
清荷脸色平淡,嘴角还有一抹笑意,“当初奴婢的弟弟落在祁连庭的魔爪中,受尽凌辱,若不是王爷,只怕会受尽凌辱。我姐弟二人,无以为报,若是能以命相酬,也算是报了王爷的恩情了。”
苏甲缓缓抱起拳,深深一揖,动容道:“丫头,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孩子,老头子在此代替王爷,拜谢你的大恩。日后,丫头你的弟弟,老头子会照看的。”
“多谢苏管家。”清荷转身回了房间,苏甲跟上楼去,她已经坐在了梳妆镜前,十分平静从容,将一应化妆的工具摆在了梳妆台上,苏甲走上前去,深吸了一口气,道:“清荷丫头,开弓没有回头箭,现下去把郁岐拦下来,一切还都有回旋的余地。如果等她走远了,就来不及了。”
清荷微微一笑:“还得麻烦苏管家想办法通知公子一声,让他带王爷远走,再别回雨师来。”
苏甲答应了一声。开始动手给她易容。从现在起,她就是苏郁岐了。
只是,苏甲心里十分忐忑。他十分清楚,以苏郁岐的性子,莫说不能看着别人替她牺牲,还将有大批的人受她的连累,雨师的社稷也将因此而崩坏,她怕是更见不得。
雨师一乱,她不可能一点都不得到消息,只要她得到一点消息,就不可能不折回来。
她一回来,他和清荷做出的所有牺牲,便都白费了。
如今,他只能寄希望皿晔能自私一点,为了苏郁岐,带她远走他乡,远避雨师祸端。但皿晔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吃不准。
皿晔的性子,他是相当摸不透。还须赶紧找他的父亲皿鹿商量一下,接下去要怎么办。
他这里计议未定,苏郁岐已经催马出了昙城。城防归属于裴山青管辖,但其布防皆在苏郁岐的胸中,避过重防区,挑了一处防守薄弱的地方,飞掠过城墙,落在城外。
城下尽是荒野,但荒野之中有她的暗桩。
裴山青暗中与她不睦久矣,她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在裴山青疏漏的地方,早就布置了自己的人马。
她在暗桩那里要了匹马,骑马狂奔,直奔毛民的方向。
她急于见到皿晔。眼下的情况,势必要起一场硬仗。她不能保证自己稳赢,若不能赢,便只有死路一条。在临死之前,她想再看一眼皿晔,跟他说一句,她很爱很爱他。
虽然出来急促,但清荷那丫头的心思她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