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中事务最为熟悉的自然是大司马,臣建议,由大司马主持此事。”
祁云湘的语气严肃冷淡,不带一丝温度。苏郁岐则一直沉默不语,眼神也没有看祁云湘一眼。
“臣附议。”
“臣附议。”
殿上响起一片附议之声,有人出于真心,有人出于趋吉避凶,但总归苏郁岐是达到了预期的目的。
皇帝望着苏郁岐,眸子里隐隐意味不明的情绪,面上却还是淡然,声音亦恢复平稳:“既然列位臣工都一致推荐苏爱卿主持此事,那就辛苦苏爱卿了。”
平稳的声音甚而有些冷。苏郁岐听在耳中,不由抬眸瞧了他一眼。只一眼,便又低下眼眸,道:“臣遵旨。”再不提之前决意要以身伏法之事。
事议到此处,满朝文武再加一个皇帝都各怀心思,再无心情议别的政事,管事太监高宣一声退朝,文武百官分两列有序退出大殿,各自归各自的岗位。
苏郁岐走在最后,祁云湘先走一步,步履匆疾,走出金殿外长长的汉白玉道,一拐弯,却去了东廷方向。在东廷外的围墙下,站住了脚步。
苏郁岐走到东廷门时,被角落里闪出来的祁云湘一把握住了手脖子,拖拽到了人迹稀少的一处屋角处。
苏郁岐任由他拖拽,没有一点反抗,一双冷眸古井无波地望着他,“云湘,你拉我至此,想说什么?”
声音也是毫无波澜,近乎冷情。
饶是祁云湘已经习惯了这种说话的腔调,但今日委实觉得哀怒,听这种调调,不禁怒上加怒,怒极反而是极冷的一种状态,冷笑道:“苏郁岐,你可真是好算计。算我低瞧了你。”
“云湘,你觉得,我算计了你?”
祁云湘眯起双眸,“到现在,你还想否认吗?”
“云湘,你给我听好了,从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我苏郁岐不管算计谁,也都不可能算计你!”
“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让我信你?苏郁岐,今日之事你能给我个完美的解释么?!”
“你是不是觉得,到最后,我把武斗士都编入军中,是为了我自己?不错,我是雨师的大司马,辖下逾百万军队,可这终归不是我自己的军队,他们是整个雨师国的!他们为保卫雨师而存在!祁云湘,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狭隘!”
苏郁岐说到激动处,脸微微涨红,倒比素日的冷酷模样生动不知多少。祁云湘不禁有些痴住,蠕了蠕嘴唇,语气蓦然缓和下来,“那个……我,我……”
结巴了半晌,一闭眼,道:“我承认,是我想错了你。可你说我狭隘,我就不认同了。阿岐,我是因为太紧张,才至于想歪了你的。”
苏郁岐莞尔一笑,道:“既然你都这么勇敢认错了,那我也跟你认个错吧。虽然我的最终目的,是要革除武斗士存在的弊端,但使的手段的确不光明了些。而且,还利用了你。”
祁云湘心中已然释怀,因此即便听苏郁岐说利用了他,也还是没有再生气,脸上却还是拿捏出一副气愤模样:“你看,你承认了吧,还是利用了我!”
苏郁岐眸子里露出点慧黠笑意,道:“你不是从头至尾都瞧出来我在利用你了么?既然瞧出来了,就算不得利用。应该说,你与我同谋!”
“我去你的同谋!苏郁岐,你不要妄想拉老子下水!今日只是被你的狡诈唬住了,待那些贵族士大夫们醒过味儿来,想要从他们手中把武斗士们都征集起来,怕是不易。老子才不会和你一起趟浑水!”
“你放心,余下的事用不到你了。老子自有办法让他们乖乖交出所有武斗士。”
“你还能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是用你那杀人不眨眼的名头唬人罢了。不过,在那之前,阿岐,你是不是得先把前面的事了一了啊?”
“什么前面的事?”
“你少跟我装蒜。就算大家在皇上面前都矢口不提奎治之死的疑点,可你苏郁岐不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吧?有人在针对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怀疑是我父亲在背后制造了奎治的死亡。”
苏郁岐道:“如果不是祁王伯下的手,那就不止在针对我。云湘,人家应该是针对咱们两家吧?”
“未必。”
“云湘,你敢不敢不自欺欺人?”
“反正于我也没什么损失。现在是你要搞事,要坏也是坏你的事。所以,我劝你还是先放点精力这上面,把背后之人揪出来,才好畅顺地做你想做的事。”
苏郁岐凝着祁云湘,思忖一阵,才道:“云湘,你觉得,是谁?”
祁云湘一副懵然状:“什么是谁?”
“你丫少和我装蒜!还能是问谁?”
祁云湘一摊手:“我哪知道是谁?我又不是神仙。你自己的事,还得你自己去查。”
苏郁岐啐了他一口,道:“怎么就成我自己的事了?明明死的奎治是你府上的人,明明联名上疏弹劾我的是你的老子,祁云湘,你休想推得一干二净!你若敢推,我就敢站到你敌对面,你信不信!”
苏郁岐气势逼人,云湘终于是败下阵来,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不敢,那苏大司马,您说,您想让我怎么做?”
苏郁岐气势一收,脸上露出点狡猾笑意:“这样才是我的兄弟嘛。你放心,不用你做太难的事,你只要帮我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搞动作,目的又是什么。”
本来一肚子怒气的祁云湘,到最后也只能是无奈地忍气吞声,脸上摆出副恶狠狠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