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袭来,吹来难民的低声啜泣和幽幽哀鸣。雪地反射着刺眼的亮光,丝丝缕缕的细雨缠绵而下,天地上下都遍布着寒意。
许清菡压了压被风吹乱的鬓角,凝声道:“此事宜早不宜迟,越早有人家愿意捐赠衣物,就能保住更多性命。”
“这还用你说!臂如我家,也早就捐赠了几件出去。”汪二小姐坐在锦杌上,伸手扶了扶头上一支鎏金步摇,冷冷笑道。
许清菡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淡声解释道:“你也知道只是几件。这区区几件于这些流民而言,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此时,有一个宝蓝顶的轿子迤逦行来。这轿子极为奢华张扬,轿身通体用八仙绒布遮掩,轿顶用金线绣了团龙密纹的图案。除了四个抬轿的轿夫,轿子前后还众星拱月般围着十数个男仆。这些男仆个个昂首阔步,神色倨傲。
三人正嘤嘤呖呖说话间,一眼就瞥见了这个轿子。
许清菡远远望了一眼,不甚在意地回转过头,继续道:“只要大家一起把积年的衣物捐出来,就可以救济这些灾民。”平缓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鼓动意味。
侍立在曾如兰身后的丫鬟宝笙,眉眼低垂,却是煞白了一张脸,露出几分惧意。
“菡姐姐的意思是说,有组织的捐赠衣物?”曾如兰终于明白了许清菡的意思,凝声问道。
许清菡看向大锅前的五排长队,眼里流露出几分怜悯之色,微微点头:“很多人都是心善,只是暂时没想到罢了。如果有人多提提,这些灾民过的日子就好得多。”
曾如兰随着许清菡的视线望过去,只见长队缓缓向前挪动着。很多难民都排在了粥棚外,他们翘首盼望着施粥的速度再快点,呆滞的眼睛只有触到那五口大锅,才会亮起星星希望。
这希望源自对求生的渴望。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拼尽全力活下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来,冷然无情地浇注在这些可怜人身上。有人拿破布稍作遮挡,有些人却挡无可挡,只能木头桩子似的呆呆站着。
曾如兰突然体察到了许清菡的心意,她悯然道:“这样冷的天气,哪里还能淋雨!没有火炉给这些灾民暖暖身子,他们少不得要穿着湿淋淋的衣服过几天了。”
汪二小姐被触动了一下,只是隔着黑色的皂纱,没有人注意到。她想了想,轻笑一声,略含不屑地道:“下人倒还罢了。我们这些女眷的衣服,如何能给外人穿去!”
在这种时代,别说女眷的衣物,就是帕子给外人捡到了,都是授人以柄之事。若外人不管不顾嚷起来,就算凭着家里权势压下去,也是一个不小的污点。
汪二小姐紧了紧衣襟,轻嗤道:“别想了个主意,就觉得自己是救世主了。若真行得通,家中长辈岂会想不到。”
正说着,汪二小姐睃见蕊儿小步走来。她更得意地挥了挥帕子,冷嘲道:“说了一大通没用的,原来全是不过脑子的话。”
许清菡来自大铭最顶级的权贵圈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些夫人小姐的诸多忌讳。只是她这半年来受过太多更大的委屈,已经不把这种嘲笑放在心上。
她只当没听出汪小姐话里的挑衅,低柔和婉道:“今年天气这样冷,把衣物赐给家中下人穿吧。这些下人受了主子们的耳濡目染,也有些许善心,就把穿不着的衣服送给了难民。如此,也能为家里博一个好名声。”
曾如兰正要大声叫好,却已有人比她更快叫了一声:“好!”紧跟着抚掌而笑,笑声朗朗,极是张扬。
三人又惊又异,顺着声音一看,原来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这男子相貌堂堂,只是表情奸猾,可惜了一副好面相。
他的身后跟着乌压压一群仆役,穿了件钴蓝色内嵌羊皮大氅,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许清菡看。
那目光似要穿过帷帽,抚到许清菡的脸上去。
许清菡暗道不妙。她想了想,故意低垂下脑袋,留给男子一个灰扑扑的帽顶。
汪二小姐已经深深地福了下去,声音甜腻娇柔:“高少爷安。”
她行的是万福大礼,两手平措至左胸前,身体扭出窈窕的姿态,一双秋水眸子却不肯依礼低下去,径自盈盈地望着他。
许清菡低垂的脑袋听得这个姓氏,电光火石想到一个可能。她一时间心跳如鼓,只觉得脚下这片雪地都烫了起来,直逼得人快快逃走。
高少爷看也不看汪二小姐。他皱着眉头盯着这个灰扑扑的帽顶,伸一伸手,要去拿开许清菡的帷帽。
远处粥棚里忙碌的管事们早就注意到这里的事,只是每个人眼睛定定的,看也不往此处看一眼,好像没有丝毫察觉。
许清菡大吃一惊,闪身退了两步。曾如兰早就站了起来,她想到潮州城里的规矩,忙扯了扯许清菡的斗篷,急声低低道:“是高介明!快行礼!”
边说边福了下去。
曾如兰低沉的话里带着无限惊惧,似是面对着一头凶兽。许清菡的心越跳越快。她跟着曾如兰行了个常礼,接着旋身就走,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高介明扬了扬脸,后面跟着的一个小厮金砚就跑了上去,伸手拦在许清菡身前,冷笑道:“这位小姐,我家公子唤你。”
芸香厉声喝道:“放肆!你是什么狗奴才,一双爪子也敢伸到我家小姐跟前!”一面说着,一面用力把金砚的手拍了下去,拉着许清菡就要走。
高介明眼里的兴味之色更浓,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