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宫灯陷在雪地里,大雪一片一片地把它覆住,它却仍莹莹散发光亮。高介明脸上的寒意更甚,来来回回在刘家人面前走着。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程氏怯生生地托着肚子,将下唇咬了又咬,一脸的无辜惶然。
金砚时而看看琉璃宫灯,时而看看高介明,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价值连城的东西捡回来。约莫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七个身穿黑色罩甲的暗卫齐齐前来回话:“禀告少爷,没有发现。”就连他们的声音,都是沉涩而嘶哑的。许清菡敏锐地感觉到,绍轩不适地扭了扭身子。
高介明缄默不语,只一张脸如青瓦上冷峭的寒霜,望之生寒。程氏心肝一颤,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哭号道:“少爷,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呀!”
刘嬷嬷大急,生怕她这一跪会伤了腹中的孩儿,连忙扶她起来。高介明瞟她一眼,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似的,他扬一扬脸,金砚马上一溜烟跑过去,按住程氏不让她起来。
刘嬷嬷犹自惊疑不定,却听高介明的声音响起,缓而沉,隐含一点残忍的兴味:“让他们都跪着,林菡什么时候回来了,就什么时候让她们起来。”
众人的心一下子冷寂下去。大郎目眦欲裂,站出来要同高介明拼命,拳头还未挥出去,一个暗卫轻轻一抬手,就化解了他的向前之力,大郎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倒在雪地上。
大雪挦棉扯絮般纷扬而下,跪在雪里的刘家人,慢慢被覆上了一层淡薄的白霜。雪花遇着热气,融化成冰水,缠缠绵绵在薄薄的中衣上洇出水渍,继而贴在身上,咬牙切齿要把这股子寒意往人的骨髓里送。
许清菡的指尖冰凉,绍轩揽住她的那只手,也变得格外不能忍受起来。浑身就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细细密密地啮,每多一片雪花落下,心头上就多一分难耐的谴责。
许清菡的嘴角翕动两下,张口欲言。绍轩眼睛一闪,伸手快如闪电地在她的身上点了两下。许清菡诚惶诚恐地张了张嘴——她无法发声了。
金砚最终还是没敢去捡那盏灯。高介明的脾性,没有谁比他更清楚。眼看着天色一寸一寸亮起来,高介明像只困兽一样越发暴躁。他走来走去,突然抬脚踹了跪着的一个婆子的心窝,那婆子“哼唧”一声,翻了个白眼,就捂着胸口软软倒了下去。
立在高介明身后的一个暗卫,眼看着这里的动静,面色却平淡无波,像是见惯了这样的生死之事。突然他侧耳听了听,足尖一点,立刻就旋身上了重檐。
绍轩想拦已经来不及了。正张大嘴巴用力呼吸的许清菡见目的达到,立即冷冷地闭紧了嘴。暗卫一喜,另外六个也“唰唰唰”飞到重檐上来。
绍轩狠狠瞪了许清菡一眼,颓然垂下攀附重檐的那只手,两人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高介明这时才愣愣地回转过身,一见许清菡,他的一张脸猝然间堆满了笑意,眼里却闪着暴虐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