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二柱心头一颤,今儿这事儿可是邪性的厉害,自己刚才到底做没做梦,要是做梦了,这满屋狼藉和胸口的脓包是怎么回事儿,要是没做梦,那凶神恶煞般的怪蛇又去了哪里。想来想去,仍是理不出一丝头绪,只好暂且放下,先顾眼前。大少此时也没了睡意,把油灯举到胸前,细细看那脓包,虽是夜半漆黑,鬼灯如豆,仍看见包中一条极黑的细丝,摇头摆尾,往肉里直钻!牛二柱禁不住冷汗淋漓,心说这要钻进胸口,哪还有自己的命在?情急之下,急忙用手去挤,谁知双手一碰,立即疼得钻心,半点下不去手。牛二柱一横心,摸出一把剪刀,打算拿出混帮派时的狠劲儿,将脓包连同胸前的好肉一块儿剜掉,谁知包里的细丝动的更加厉害,转瞬间尽然钻进去一半。牛二柱眼前一黑,一个七尺高的壮汉居然疼的倒地不起。大少缓了半天,方才慢慢爬起,再也不敢打那脓包的主意,想要找个大夫看看,此时又天色太晚,只好暂时不去理会,等明天再说。牛二柱虽然经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劫难,此时依然心有余悸,到底从小闯荡江湖,心胸放达,心里主意一定,也就不觉得困苦,索性把大被一蒙,倒头再睡!
这一觉倒也安稳,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牛二柱爬起床来,脸也顾不得洗,满大街找郎中看病。旧天津这医生是多如牛毛,而且三六九等,良莠不齐,身份最高的是坐堂的,开着大药铺,雇着二十来个伙计、学徒,你就是再显贵的官宦也得自己上门看病,要想请先生进门也行,诊金可得加倍,还得另加车费、药方的润笔。混得最不好的是走街闯巷的野郎中,举个破布幌子,摇个铃铛,满世界乱逛,见着一个人就揪住不放,说人家有病,自己要结个善缘,俩大子儿药到病除,弄不好就得挨一顿胖揍。牛二柱虽然不敢找坐堂的名医,也不肯听那些混生意的庸医胡诌,只好请一些破落的读书人勉为诊断,可那些穷酸虽然半通不通,见了大少这病,也全都直嘬牙花子,摇头晃脑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牛二柱心灰意冷,只好听天由命。正打算回家想主意,出门儿一见太阳升得老高,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不由得一拍脑门儿:“坏了,耽误大事儿了!”
昨天回城,牛二柱可是和三耗子商量好了,今天要在羊汤馆儿里商量对策,谁知昨天一阵折腾,竟忘了个一干二净。牛二柱这人虽然毛病不少,可有一点,就是讲义气,自己吃亏上当还能忍,就是不能让朋友委屈。官面儿和帮会此时一准儿满大街寻人,三耗子一个人在饭馆儿里可不保险,自己还得赶紧和他见个面儿。
牛二柱一溜小跑进了羊汤馆儿,拿眼一踅摸,嘿,三耗子还真老实,一个人坐在边儿上瞅着一碗羊汤直运气。牛二柱一脸磨不开,讪讪的走过去,拍着三耗子肩膀道:“兄弟,对不住啊,哥哥家里有点儿急事儿耽误了,老哥们儿弟兄,你也别见怪!”三耗子早就急得火上房了,一见牛二柱,立刻把嘴一咧,低声道:“哎呦哥哥呀,你咋才来,这事儿露底啦!也不知哪个嗣嵌供出来了!现在黑白两道儿,衙门帮会可都找咱两呢,你可赶紧拿个主意呀!”牛二柱虽然早就想到此处,此时一听,心里也是一惊,嘴上不说,心里暗骂:“主意,我上哪儿想主意去,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三耗子见牛二柱不言语,心里更是着急,抠了半天腮帮子,忽然把牙一呲:“要我说咱还得哪说哪了,咱俩为了谁,还不是为了给马四爷拔瘡才惹下这种祸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入了帮会就得靠着帮会,依我说,咱哪儿也不去,就回帮里求马四爷,我就不信咱俩入帮这么多年,出了事儿,帮里就不给顶着!”牛二柱一听这话,差点给气乐了,赶紧一摆手:“打住,打住,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兄弟,这要搁别人还行,就咱俩?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你平时偷个切糕,顺碗凉粉儿都没人替你出头,这蹲大狱的事儿,马四爷能给你扛着?这不笑话儿么!”其实牛二柱还有一层意思,当着三耗子没敢说,前天粮库失火,知道底细的人可不多,这事儿八成还是马四儿把他和三耗子供出来的。
牛二柱这话多少揭了三耗子老底儿,三耗子平时就爱抬杠,一听就不乐意了:“我说哥哥,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三耗子什么时候儿偷过凉粉儿,我可是侠盗,那叫劫富济贫!”俩人正在羊汤馆儿磨叽,身后可就来人了,那人也不说话,咸的淡的听两人说了半天,见两人要跑题儿,实在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道:“你们两位倒是好兴致,这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杨,找的就是你们,可二位爷却满不在乎,实在令在下佩服,佩服!”
二人闻言一惊,回头细看来人,只见这人黑衣黑裤白汗衫儿,竟然也是一身青帮的行头,脸上似笑非笑,凤眼细眉,说不出的精神。牛二柱和三耗子一见来人,心里可就叫起苦来了,这人可是熟人,也是马四爷手下的弟兄,虽然和牛二柱俩人同在一个堂口混饭,可人家却比他俩强得多,这人是马四爷的弟弟,天生就比一般人尊贵,而且自己也争气,小巧功夫练得着实不错,尤其善打暗器,在江湖上名头响亮,也是一号人物,这要放在平日,二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而走,今天他主动找上门儿来,恐怕没什么好事儿。
牛二柱早就加了小心,见他话里带刺儿,也没接他的话茬儿,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