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这些商贾做何想法,阿玲跟在陈志谦身后一路上了三楼。一楼高台上,换上纱裙的舞姬翩翩起舞。辰时正,鼓乐之声停歇,特意从州城请来的司仪上台,洪亮又不刺耳的官话传来,拍卖会正式开始。
即便忙于遴选合适的铺子,没有过多地亲自到现场查看,对于这次的拍卖宴,阿玲也没有丝毫马虎。
现场三层布置是她与小王爷亲自规划,有了上次征募军饷宴的经验,云来楼的格局阿玲早已牢记心中。她没有小王爷过目不忘的聪慧,也没有箫矸芝走一步想十步的谋略,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脑子一根筋。可一根筋也有一根筋的好处,想事情慢,做什么都特别仔细,许多聪明人一笔带过的小细节她也不会忘记。
比如一楼大厅内条凳桌沿四四方方的棱角,被她命人用同色软布包裹起来。拍卖会开场前桌上备有瓜果茶点,为防止果皮无处可仍,她在每桌最中间放了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
诸如此类琐事不胜枚举,虽然单拎出一件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当这么多小细节凑在一起,不知不觉就会让置身其中的宾客感受到舒适便利。
最下面大厅里尚且如此,专门为各大商贾准备的隔间那就自不必说。
阿玲并没有厚此薄彼的意味,只是云来楼原本格局设计,隔间内摆设本就比外面豪华些,如今再添上这些东西,自然是锦上添花。
不过与下面磕着瓜子,享受着难得机会的寻常富裕百姓不同,这会包厢内众商贾却完全无心享受。透过窗户往楼上看,独属于小王爷的三楼,这会可多了一位娇客。
这意味着什么?
在他们犹豫时,下面高台上拍卖会已经开始。箫家家大业大,东西也多,最开始不过是些珍稀的家居摆设。
当日箫矸芝窃取房契时可没有丝毫心慈手软,甚至将箫家祖宅房契也一并偷了出来。刚听说此事时,想到前世被箫家买走的蒋家祖宅,阿玲也曾升起过报复的念头。不过在阿爹估算出箫家家产大致价值后,她便改了想法。
取了箫家祖宅自然能好生羞辱他们,但箫家名下别庄不知凡几,搬出祖宅依旧能每日绫罗绸缎的穿着、山珍海味的吃着,生活的自由自在。
要脸的人,被剥去脸皮肯定难受;对于箫家这等没脸没皮的,不能苦其心志,只能饿其体肤。
住在宽窄广厦的大宅内,却连修缮院子的钱都拿不出来,这是一种怎样凄凉的境地。
这样想着她便提议,要箫家拿其它庄子来换。
可阿玲这等想法,从拍卖宴司仪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成了令一副模样。
“各位乡亲父老,当日箫家为巴结人,竟然把祖宅房契一并送了过去。”
连祖宅也送……他怎么不送祖坟!
高台下响起一阵抽气声,司仪出声圆话:“虽然此事乍听有些不可思议,然小可曾亲眼见过箫家房契,绝对差不了。在这小可不得不感叹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随着他有些滑稽的语气,有人笑出声,气氛再次热络起来,坐在下面的捧哏趁机敲边鼓:
“莫非今日还要卖那箫家祖宅?”
连祖宅都要变卖?这可真是欺师灭祖,现场气氛陷入凝滞。
“本来确是要卖,不过蒋家姑娘仁善,不忍心看箫家一干人等流离失所,便提议用其它财物来换。下面要竟拍的这些摆设,皆是箫家拿出来换的。蒋家姑娘以独到的眼光,将诸多摆设组成套。比如小可身前这套柳木书房摆设,买回去一套放在家中,大气典雅不说,读书写字那也是极为方便。”
顺着他的话,众人往高台上看去,只见那摆着一整套桌椅板凳博古架。虽然柳木木料算不得贵重,可手艺却十足精致。
但再精致也比不得箫家祖宅啊!
“蒋家姑娘当真仁善。”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声,为了突出阿玲仁善,不少人甚至说起了变卖祖宅是何等不肖之事。
隔着两层,下面的声音传到阿玲耳中,握住毛笔的手不禁攥得更紧,大拇指指甲盖很快充血变成紫红色。
这丫头,一定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
坐在旁边躺椅上,看似在漫不经心地扫着游记,实则全副心思都放在旁边阿玲身上的陈志谦摇头。合上书本,翘起的二郎腿收回来,他缓缓开口:“若是你想要箫家祖宅,我有办法。”
他不过是想留箫矸芝性命,钓出前世幕后之人。至于箫家境遇是差点还是更差点,他并不在意。
可以么?
心下升起一抹期待,不过想到自己先前打算,阿玲还是缓缓摇头。
“用祖宅从箫家手里换几处庄子,这本是已经说好的事。朝令夕改,恐伤玉哥哥名声。”
这丫头,越来越会为他着想了。心下满意,陈志谦也问起了她的事。
“想好盘下铺面后,下一步该如何做了?”
陪阿玲在外逛了两日,他也知道她要开铺子,对此他无可无不可。王府家产丰厚,不提长辈所赐和下面孝敬的,每次任务他都有大笔进项,莫说一个阿玲,再来十个八个他也完全养得起。不过她要开铺子给自己找点事做,他也完全赞成,只是有一点:千万别累着自己。
“自然是找人将铺面修缮一新,不过到时我可能没太多功夫,也就说说该如何做,具体还要交给小乔去把控。”
苏小乔……虽然笨了点,但难得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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