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这洛阳城内的美人儿子都已寻遍了,您还不满意吗?”含温堂里,刘腾的一个义子跪在地上,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一个年近六旬的阉人,得了这许多儿子犹不足,还想要绝色美人侍寝。难道要我去元叉那里给你把莺莺抢来?老货,你就不怕折福吗?
这干儿子面上毕恭毕敬地听着刘腾的训斥,心里却默默地咒怨着。
其实刘腾不是气美人不够美,而是替自己委屈。同样是呼风唤雨的掌权者,凭什么他刘腾就得低人一等——羽林军指挥权是元叉的、奏章的朱批是元叉的,连洛阳名妓莺莺也是元叉的。而他刘腾位高至此,职权还是宦官内务,手上最重要的东西不过是一把锁住太后的永巷门钥匙。
十几岁上便去了势的刘腾,哪里真能对美人们做些什么。不过是盲者偏欲窥光,有美人在侧,总能寻个暂时的抚慰,彰显一下男人的威风罢了。
“不中用!”刘腾一脚将义子踢倒,啐了一口。不能得到莺莺那样的美人,愈发让他厌恶自己宦官的身份。
——人就是这样,但凡有任何不如意,便将症结一气地归咎于自己最大的缺憾。
“太府卿何故如此大动肝火啊?”元子攸拈着一枝桃花,慢悠悠踱进了含温堂,往刘腾面前站定,拱手道,“听闻均台的桃花都开了,小王便提早进宫来看看,绕回清徽堂上早课时还不见半个人影,倒听得太府卿这里颇为热闹。只怕扰了大人,才不让下人通传,还请大人见谅。”
刘腾知道元子攸最是个贪玩的,一向对他并无忌惮。况元子攸这下出口,只称“大人”不论“宦臣”,也算有心。
刘腾于是一边将面前不中用的义子挥了出去,一边挤出点笑容来给元子攸作揖:“无妨,不过是下人办事不力,老夫才训斥一二罢了。小殿下倒是好雅兴,早早进宫来看花。”
“如今已是仲春时节,再不看花,哪天下一场雨,只怕就只能等明年了,”元子攸把玩着手上的桃枝,漫不经心地摇头,“可惜啊,这瞳瞳春日百花争艳,却怎么也没有美女娇俏可人。”
“小殿下说得不错。”刘腾扯着脸笑笑,知道刚刚的对话已被元子攸听去了。
元子攸凑上前去:“听闻元叉大人新得一美人,名唤莺莺,是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一位绝色?”
刘腾僵直地说:“老夫只远远见过一面,莺莺小娘子的确美艳不可方物。”
“别哄我了!”元子攸仰天一笑,“我小小年纪,且见识过更娇俏的美人,更何况大人乎?”
刘腾起了兴致:“哦?小殿下福泽深厚,竟见过比洛阳第一名妓更绝色的美人?”
“莺莺算什么?我王府内的歌姬如玉,才算是尤物,”元子攸勾起嘴角,笑得饶有深意,“只可惜母妃管束太严,不许我纳妾,如此美人,竟白白养在府上寂寞凭栏。”
刘腾当然动心,可也不好开口就向元子攸要人,只好咽咽口水,拘谨地笑笑。
元子攸见愿者上钩,便挑明了话头:“听闻大人最懂得怜取美人,不如小王就将如玉送进这含温堂来。大人放心,这等fēng_liú韵事,你知我知,小王必不与人言。”
刘腾思虑了一会儿,一般的美人,他是绝不带回含温堂的。可元子攸说得言之凿凿,若当真比莺莺娇媚,带进含温堂来想也不妨,况且还能领去隔壁东堂,向元叉显耀一番。
“那老夫便谢过殿下了。”刘腾眼睛直发光。
当夜,如玉就被送进了含温堂,刘腾视作天人、爱若珍宝,却并不向人炫耀,日夜让如玉守在含温堂的厢房里,生怕被谁瞧去了。
“大人,今天听什么曲?”关上含温堂的门,如玉倒好酒,提着阮咸琴,娇滴滴地问。
刘腾亲一亲美人芳泽:“便来一曲《白鹄》罢。”
如玉便挥一挥身上的薄纱,往琴凳上坐定,拨着弦丝唱起来。
刘腾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望定烛光下的美人,如玉媚眼如波、樱口含笑,耳坠子摆得金光流窜,只一句比一句更唱得娇柔。
刘腾站起身来,才要上前狎昵一番,却觉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如玉吓得弦都拨断,在原地呆坐了半炷香时间,这才敢扔下琴,上前去踢一踢。见刘腾已毫无鼻息地死绝,如玉赶紧换上一壶添了淫羊藿的合欢酒,又往尸身嘴里猛灌几口,随后换走刘腾夹衣里的钥匙,边大作动静地推开门,边惊恐万状地大喊:“不好了!”
窜出含温堂,如玉捂住脸抓着几个守夜的侍卫大哭:“大人,大人他……”
侍卫乱了阵脚,连忙招呼四周一齐往内厢奔去,连东堂也亮起了灯笼烛火,聒噪声直惊动了元叉。
而如玉趁乱往南边的暗处狂跑,一步也不敢回头。
流化池边,元子攸按住了惊魂未定的如玉。
“公子!”如玉将永巷门的钥匙交到元子攸手上,“钥匙!”
“委屈你了。”元子攸抱了一抱如玉,让她赶紧上马车换衣服,又将自己的外袍给她披上,一刻不停地出了闾阖门。闾阖门的守卫早被偷换成了李崇的亲兵,元子攸的马车自然畅行无阻。
放走了元子攸,几个守卫依计,叫事先绑来的一个青楼女换上如玉脱下的薄纱,然后将人扔进了流化池。
从凌晨坐到破晓,元叉在含温堂里怒气不消。
“回大将军,太府卿似是饮用了过量的合欢酒,身子承受不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