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姬少重从昏睡中醒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床边打盹的少女。天色已然昏暗,但帐篷里并没有点上蜡烛,在这样黯淡的黄昏里,少女的脸容显得如此不真实。
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胸前的伤口已经被裹好了,虽然一扯动就钻心的疼,但至少血已经不流了。
李长歌睡眠极浅,尤其是在这样的环境和姿势下,他才刚动,她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他淡淡道:“不是已经说好不管对方的事了么?”
和上次她来找他时,说的是一样的开场白,只不过见识到了他的伤口后,李长歌再也没有当初的怨气了。“怎么连药都没有?”她很随意地说道,之前姬少重昏迷时,她已经把他身上的绷带拆下来换了。
那道伤口很深,看上去像是刀伤,幸好是砍在了肋骨上,没有伤及内脏。但是这种深可见骨的伤,至少也要用点金创药吧。
姬少重苦笑:“如果用了药,刚才你再脱几件也遮掩不住。”
李长歌脸色一红,随即道:“天差不多黑了,我要回去了,要不是怕被别人看到,我才不会坐在这里守你那么久。”
“放心,”姬少重淡淡道,“营帐附近的人都是我的心腹,不会有人把你今天来过的事情说出去的。”
长歌点点头,转身就要走,肩膀上却陡然一暖,竟是他拿了一件薄披风搭了过来。“不过,你最好还是遮住脸,营地里人那么多,难免有人留意到。”
她还没来得及答话,他已经替她把披风上的兜帽戴上,并系好了带子。微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脖颈,这样的接触立刻让她想到了白天那一幕。她登时后退了一步,颇为慌乱道:“我自己来就行了。”
见她神色有异,姬少重自然也不勉强,毕竟现在对他来说,做出任何一个动作都要冒着重新扯开伤口的危险。于是他只慢慢摸回到榻上躺下,希望能通过一夜的休息让伤口愈合得更好些。
毕竟,李明月今天没有试探成,很快也会再找出其他借口来试探的,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身体能尽快愈合。
他刚刚闭上眼睛,却听到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姬少重?”少女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他不耐烦地睁开眼睛,却看到门帘已经被掀开了些,月光静静洒落在她身上,映出她眸底细碎的光辉。“我想好了,既然你我都是顶替别人身份在这里生活的人,互相照应着些总归比较好,是不是?”
姬少重还没有回答,她已经再度开口,这次只有两个字:“多谢。”
帘子再度被放下,月光被隔留在外,然而却有另外一道光,已经照进了他的心坎。在黑暗中,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和李长歌一样的笑容。
而另外一边,李长歌把那句酝酿了一整个下午的话说出时,自己心里也轻松了不少。在姬少重昏过去后,她解开他的衣衫,看到皮肉翻卷几可见骨的伤口时,真的是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他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为了她冒这样的险,尤其是前一天,她还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帮助。女子的心向来柔软,面对这样的事情,想不被打动是很难的。
或许,她不应该把前世的经验套用在今生的遭遇上;或许,她还可以尝试着去相信一个人。
想到这一点,她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毕竟,一个人孤立无援和有一个盟友的感觉,是大大不同的。
然而,这份雀跃的心情在她回到自己的营帐时,就立刻消失了。
因为在她的营帐里,早等着了一个人,是南宫昀。看到他的瞬间,李长歌的脚步就停住了,手上还扯着门帘,却不知道是该进去好还是不要进去。
但是在看到站在南宫昀身后的那个人时,她立刻就走了进去,并且迅速放下了内外两层的帘子。“你疯了不成,竟然选在这里,如果父皇和皇兄突然来了怎么办?”她压低了声音冲南宫昀嚷道。
南宫昀只轻轻地笑了笑:“陛下和太子如今正在和大周使臣欣赏歌舞享用美食,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的,”他看了一眼身后沉默的男子,“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希望明天你也能如约阻止继续搜查的事。”
说着,他便向外走去,在经过她身边时,他略微停了停脚步:“你现在称呼陛下似乎已经很顺口了呢。”
李长歌听着他的奚落之语,一言不发,待他离开了帐篷,她才猛然向前走了两步,抓住赵蟠伸出来的手:“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刚才一直沉默的赵蟠反手紧握住她的双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信看的我糊里糊涂的,你怎么会成了公主,芸儿呢,刚才那人说你把芸儿托付给他了,为什么?”
李长歌垂下目光:“一言难尽,”确实,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怎么能用三言两语说的清楚呢,而且现在时间紧迫,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她猛然抬头,“我只是想见见你,告诉你我和芸儿都很好。”
她这样说着,赵蟠的神情却忽然严肃了起来,因为他已经感觉到,李长歌正翻过了他的手掌,在他手心开始写字。
她写的很快,他一开始并没有猜出是什么,在她反复重复了几次之后,他才意识到,她写的是“设法救芸儿离开”。
他心中登时有些紧张,看她的样子,似乎隔墙有耳,又不能说话,于是只能用口型问道:“那你呢?”
长歌凝视了他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