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桂达这儿一开口就是让家里备嫁的话,顿时就将不知情由的李氏惊住了,张了张嘴半天也醒过神来应答一句。她身旁的红珠和程文涵两个倒还好,红珠是早打定主意朱碧云这事冷眼旁观的,而程文涵年纪小了,到底没多想这事,因着听了朱桂达的话只是有些惊讶不解。两姐弟都不做声。
等话多听了几句,红珠他们才弄清今儿朱碧云这点事,解了疑惑。
原来先前朱家人在堂屋里商量着邓家的事的时候,朱碧云朱紫兰原是留在朱老太太房里看着三宝的。可朱紫兰想听底细,怂恿着姐姐跟她一同去,朱碧云没应承。朱紫兰独个去了西屋,因听到了一点话尾,便提了那个让红珠代嫁的主意。
这等阴私算计原是避着人说的,谁知正巧三宝渴了要喝水,朱碧云去了堂屋,隔了一道门就听了个明白。
什么赵家,什么代嫁……朱碧云顿时脸色发白,手足无力。
她一腔情意还系在邓锦予身上,心里只情愿他那病能治好的,根本就不情愿退亲。只不过因着长辈们力主退亲,她性子软弱,也就无法可想罢了。这段时日她一直是忧心着,猛地听到屋里亲人这么个打算,她整个人都惊住了。
那时她见朱老太太等人出来,朱碧云心慌意乱之下不作他想只急急躲了开去,去了堂屋外头没让人见着。但到底是浑没了精神,后来朱紫兰推门出来就险些撞见了她。亏得她那时吃了一惊,竟快了一步避到东墙角落处。
回过神来,朱碧云却更为不安,暗暗琢磨了一阵想不出个什么法子,便生了自欺欺人的躲避心思,只劝自个是不是听错了……还是忘了吧。待那晚在厨房里见了红珠,朱碧云迟疑忐忑,茫然间就抓了红珠的手想要说什么。终究因着害怕没开口,回头就独个坐立难安罢了。
红珠这时候也想起来那日朱碧云对着她欲言又止、忐忑不安的样子,不由心里暗暗一叹。
朱碧云到底是心底纯良,就算是邓锦予真不好了,她也不愿意去祸害红珠。原本跟邓家有婚约的就是她,她是宁肯自个赔了一生去守着……她听说过,旧时是有那门风严谨的人家,这男方去世了,还依旧摆足了满套婚礼仪仗去迎新娘,而新人入门后,就是一辈子吃斋念佛地守寡。
若真要她如此,这也是她朱碧云的命。想清了这么个念头,朱碧云才渐而安定了。
今儿家中无人,朱碧云耐不住,见了朱紫兰时终究是将那事问了出口,话里头多少也有几分责怪之意。哪知朱紫兰根本不以为意,听见她问起倒也不隐瞒,反而得意地将那提议当做了自己的功劳,细说一遍之后,又说这事若办成了,那就是两相得宜,最最妥当的。
朱碧云心里不好受,见妹妹这般沾沾自喜,忍不住开口反驳了两句,怪她如何能出这样的主意,这不是害人么。
朱紫兰提那主意,虽是有厌恶、陷害红珠的念头,但起心也是想着帮自个亲姐姐的。见朱碧云不知好歹,立时就恼了,便骂她愚笨不堪,辜负她的好意。又言道,那邓锦予个短命鬼跟程红珠这阴险小人本就是天生一对,很该多谢她成全了他们。
如此恶毒言语一说,朱碧云就是再好的性子听得了也是恼得不行,顿时辩驳起来。可她是软绵惯了的,如何说得过朱紫兰。反倒因着她一激动,口中那话少了些顾忌,一言语起来,朱紫兰便察觉了姐姐那点想法。
她这姐姐竟是那么的糊涂,就这么个时候了还想要跳入邓家那火坑去!朱紫兰简直要气疯了,张口就骂她自私自利,根本不晓得以后会怎么连累自个家呢,蠢得不可救药……
朱碧云生来就没跟人这么吵闹过,当下连回话也做不到,脸色通红,气得浑身发抖不住。而朱紫兰狠狠瞪她,发作了一通,一摔门就自己离去了。
早前程文涵说在房中听得院里有人吵嘴,便是因此了。只后来问起,朱紫兰不承认罢了。
朱碧云跟妹妹这么吵了一顿,又气又急,禁不住悲痛地哭了一场,一时伤心难以自已,竟觉得这家中无个人是真心念着她的……她气迷了心,有了这么个糊涂念头之后,旁的就顾不上了,一时激愤之下离了家往城东去了。
一路上她浑浑噩噩的,心里只想着她该去见一见那人,她自个也没想明白见了又如何,但就是想着要见他,见他……之后才做打算。
朱碧云没去过邓家,但她晓得邓家是自个外祖家的邻居,左右差不了多少,便径直去了。她这般胡思乱想地走路,有人见她神色有异关心地问起来,她也顾不上,最后绕了几道费了点时间还是到了城东邓家门前。
因着已是过了气头上,朱碧云心中也冷静了些,身上累了个不行,停在了门口歇息。忽而心神也明白了过来,晓得自个此举实是荒唐了些。她这么个大姑娘惶惶急急地往未婚夫家里赶,可真不是个事儿。
如此站在邓家门口,她就迟疑起来了,既不敢上前去敲门,但也不愿回头转身离去。
朱桂达急急赶到时,就见着自家女儿立在那巷口处,那秀气的小脸上满是茫然不安。晓得她没进邓家见着人,他松了口气,可站在一旁细看女儿,见朱碧云竟看着那宅门茫然流泪,他不禁又担忧心疼起来,那上前的步子忽而就耽搁了。
朱桂达默默看了好一会儿,上前唤了女儿。朱碧云猛地见了她爹,倒是真真吓了一大跳,可一回神,就忽的大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