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珠将刘璨扶上车,轿内是三面靠座,堆着一床薄被,倒像是个能过夜的地方。
刘璨将被子拂开,示意她往里坐下,她一想也是,怎么说也算是半个婢女,在旁看着也是应该的。
两人一同进桥,之后再没人出来过,瞧见的人只为刘璨叹息,明明是个翩翩公子,不过是腿上出了问题,竟沦落到和丑婢为伍。
坐定后,她习惯性地掀窗,入目处正有两个婢女,带着一小孩从店里出来。
是那天下轿的人,上次看不清面容,这才竟是直接戴了斗笠,连个下巴也瞧不见。
好生奇怪,她在微生府闲晃的那十天半月,并没有见过这号人物。
“你在看什么?”刘璨突然出声。
她侧过身子,指着窗外,“那个小孩是谁?”
刘璨朝外撇了一眼,吐出四个字来,“路上捡的。”
她面带惊讶,刘璨叹了口气,才道,“半道上遇见路匪,被公子直接用刀砍杀了去,后在匪窝里见着个小孩,当时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见其可怜,公子便带他一程。”
直接用刀砍杀,果然是微生曦寒的作风,也不嫌血腥气重。
照这么说,那孩子果真是可怜,想不到微生曦寒竟也有如此好心。
“那人为何遮着面?”这点倒是奇怪,而且店里这两日,她不曾见过对方一眼,仿佛凭空冒出来一般。
莫非是见不得人?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记起那人的脸,刘璨露出个古怪笑容,“只希望你见到那人时,不要被吓到才好。”
污秽处初见那人,他一度震惊不已,脑中闪过玖珠昔日将人卖了的论调。
只不过看久了,他才回过神,这人跟阮钰虽有七分相似,但终究不是同一人。
想来也是,以他的了解,玖珠干不出卖人的事。
二人在谈话时,马车已经徐徐向前,一男一女挤在车内未免尴尬,她遂撑起窗户,有一搭没一搭看着风景。
像这般坐在轿中往外看,倒像是回到了数月前。
那时她还算得上是名义上的联姻贵女,现今却是生死难料。
一进入官道,马车便一路狂奔,她紧握住木弦,只怕一个不察就要跌到刘璨的身上。
“为何走得这般急?”她问。
“或许是被大雨耽搁了两日,又或许是快到家了急切。”刘璨轻飘飘说着。
快到家?刘璨的家应该在当初那个小木屋,越往前只会离家越远,那能使一行人狂奔的,想来也只有微生府的主人。
她初到虞境,诸事不清,便问,“微生公子的家竟在尧陵?”
居然还有人不知这件事,不过玖珠到底是楚国人,刘璨于是道,“微生氏本是大族,奈何家道中落,公子被调离尧陵两年,如今期满,自然有些等不及。”
自古朝堂中某一大族衰落,其族人一定首当其中,轻者离职远调,重者性命不保,个中滋味,想必也只有当事人清楚。
想必微生曦寒也是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难不成对方竟是因这染上了放血的嗜好?
知道这段过往,她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就不感到奇怪,因着赶车人果腹,马车只在中途停过半刻钟,一整日都在急行。
直到落尽最后一丝余晖,一行人才堪堪停下。
驻足地是处荒郊,四周没见着个农家,看来今晚要在车上过夜。
刘璨取了薄被,似有铺开的架势,玖珠见了,急忙从车内退出。
刘璨见她走得狼狈,暗觉好笑,他又不会吃人。
想来也是,往日玖珠是没办法才和他睡在一个屋檐下,虽同住,两人却各自清白,现今既有得选择,着实不该在夜间离得太近。
她下车后,便朝一个方向走,那里正有两个婢女,她言笑晏晏,“两位姐姐,收留我一夜可好?”
这两人玖珠都认识,对方显然也认识她,必竟她那一个月在微生府,既是犯人,又算得上丫鬟,由于刘璨的关系更和客人沾了边,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做主的婢女当然应下,自家公子虽然对这人不喜,但也没真做什么不是。
那两人先回车,她随后揭开车帘,里面正是那个小孩,此刻依旧戴着斗笠,只是略不协调,瞧着是才戴上的。
她倒无所谓,对方要防她便防。
明显有人不想她睡得安稳,当天半夜就有人来招呼她。
她睡意正浓,眯着眼问,“有事?”
那人只道,“守夜。”
她落地时才问,“所有人都轮流守么?”
小厮也觉奇怪,“府内向来都是男丁守,公子让我前来叫你。”
原来如此,果真是微生曦寒,那厮究竟和楚国人有多大仇怨?
火堆烧得旺,玖珠和小厮坐着倒也不觉得尴尬,必竟是件正经差事,两人偶尔搭着话,算是开拓了些眼界。
身后有脚步声,她猛然回头,只见是微生曦寒。
对方见她回头,倒也惊讶,他刻意收敛声息,她却能察觉到,也算是个合格的守夜人。
小厮这才发现来了人,低垂着头,恭敬一声,“公子。”
微生曦寒挥手,声线低沉,“你去休息,后面我来守。”
这。。。
怕是不妥,主人守着,他这个下人却去呼呼大睡。
微生曦寒说完后便坐下,没料到忠心下属还僵在原地。
玖珠夹在二人中间,只得充当起传话筒,“你家公子自有主张,再说你明日还得驾车,出不得半点差错。”
经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