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宫,一幽暗的地下空间中,一室烟雾缭绕。一侧灵泉从地底汩汩上涌,灵泉上空灵雾蒸腾,两个模糊的人影相对而坐,一人执黑,一人执白,正手谈着一局棋。
棋盘上,黑子之间气象连绵,如星斗纵横,细看去,便可见这一颗颗黑子之上竟宛然咆哮着一头头形状奇异的星空巨兽。说是巨兽,这些各种模样的怪兽实际上尽皆浓缩在那一颗颗不过铜钱大的棋子之上,之所以给人巨大之感,皆因这些怪兽无一不是具象狰狞,气势宏大,使人一眼看去便只觉心惊,甚至产生与其对面则自身无限渺小之错觉!
与黑子相对的白子则一颗颗温润如玉,这些无限剔透深邃的玉白棋子上有浮雕般的虚影时隐时现,这些虚影或是山川大地,或是草木花树,或是飞禽走兽,或是游鱼昆虫等等,万象俱在,且难得的是这些异象无一不是姿态秀丽,形态端雅。山川是秀丽的山川,草木是秀丽的草木,便是猛禽凶兽们在飞翔奔跑时亦只显优雅神秘,而并不给人狰狞之感。
这一颗颗白子与黑子相对,便好似一位秀丽端庄,脉脉有情的美丽女子在临水照花,在对月起舞。纵然对面星斗巨变,狂澜滔天,她亦自优雅端凝,顾自行走。
一只葱白纤细的手掌轻拈白子,将一颗浮动着盛放牡丹异象的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一角。
黑子紧跟而来,另一只漆黑枯瘦的手忽如闪电般在那黑子上一按,那黑子之上就探出一只头生怪角的巨大蛇头,蛇信一吐,猛地刺向白子之上怒放的牡丹!
双方俱不做声,却你来我往,激烈角力。即便是那看似不着丝毫烟火气的葱白手掌在这样的战局下也不得不收拾起混不着物的优雅,与另一只枯瘦手掌在这棋盘上争夺寸土,分毫不让。
黑棋凶险,白棋绵密,双方虽然不过是在棋盘上争锋,却激烈得像是在争夺整个天下。
棋盘上战况渐酣,种种异象相互交锋,使得这一场博弈看起来更像是一场千军万马齐上阵的大战。其间山呼海啸,星辰潮汐,异兽嘶吼,龙吟凤鸣,光影交错,元气激荡,震得整个狭小的地下空间都隐隐颤动起来。
忽然,一直沉默的两人中有一人说话了,说话的是那身材高大却手掌枯瘦的黑影,他低低笑道:“天地无意而人有情,谈娘的剑意愈发精深圆融了。”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如同沙砾滚过了最为上等的瓷器壁面,透着让人心悸的味道。
手谈中,出声交谈实为下乘,对面的女子微微皱眉,并不答话。却手起手落,又下一子。这一子落下便生生吃去对面黑子的半壁江山,下得实在精妙绝伦。有此战绩,被称为谈娘的女子方才神色稍缓,显得不再为对面对手的突兀出声而恼怒介怀。
对面的黑影却不罢休,他不为自己战局的失利而多话,却风马牛不相及地提道:“谈娘,我若是告诉你南斗天鼎的核心部件其实从未丢失,而只是藏在其内部一个人所不知的秘密空间,你会如何?”
说话间起手落子,虽有失利却依旧从容。
对面女子仍不理会他,下手却更快了。她一旦下起了快棋,攻势就如狂风骤雨,再不复之前的优雅和缓,其细密处却不减半分,不过十来手,就逼得对手又丧失大片领地。眼看着棋盘上已是强弱分明,对方不过苟延残喘而已,黑影又是一笑:“谈娘竟不信我。可叹你如此冰雪聪明,如何却不想想,我等聚集一处,最初的目的便是为了复活逝者。而你,想要复活你那一位。不必欺我,更不必欺你自己,否则你修的,便不是有情剑了。”
女子执棋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黑影嘴唇翕合,轻轻吐出一段咒语:“注生死地,注黄泉地,注彼岸地,见花开则一世界……”
这段咒语玄奥艰涩,从黑影口中吐出却隐隐地竟仿佛与冥冥中某神秘之地相连。这种神秘的波动透过了看似密闭的地下空间,不着痕迹地从对面女子身侧游走而过。她忽然觉得心悸,不由自主地就回头一看!
就在这时,黑影再度落子。
这一落,棋盘上局势顿时又再度大变。黑影此番落子巧妙之极,在极凶险处只这一子就打开缺口。等到女子再回过神时,黑子已经再成气候,不但隐隐似要将她克制,甚至还有反败为胜之相!
黑影哈哈一笑:“谈娘!你修炼有情剑,情是动力,是源泉,更是心障!你永远也破不了你的心障,则你永远只有败亡一途!”
女子放下手中棋子,淡淡道:“我输了。”
黑影大笑:“好气魄!谈娘真性情中人也!”夸过后又笑微微看着她,“谈娘,你虽明知你的剑有破绽,可惜你却不能化有情剑为无情剑,堪不破情关,你到哪里都是输。”
他语重心长,看似循循善诱,其实语气中透着浓浓的邪气与恶意。他根本不怕对面女子会因为自己一番话而奋起斩情丝,从而勘破此关。因为他知道,对方的有情剑是斩不掉的。从那一日她选择了有情剑道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要一生都为情所困。她不可能斩掉有情而变为无情,即便那有可能使她变得强大,然而一旦当真到了那一日,她将再也不是当初的她,那么不论她变得如何强大,于最初的她而言,又还有何意义?
倘若当真到了那一日,就等于她已经死了。
所以她不但不能斩情断爱,反而还要不断使自己变得更加有情。无穷无尽的杂念将会将她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