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下午杨婠告诉尚馥芝,赵祯心中的气已消的七七八八,于是尚馥芝夜里便一直盼着赵祯过来穆清阁。只是赵祯因为要快些择定新的朝臣,以填补吕夷简等人的空缺,夜里连唤人侍寝都不得空,于是又让尚馥芝空盼了一夜。
次日常朝,赵祯任李迪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替了吕夷简的位置。又任命旧相张士逊为昭文馆大学士,这都是先帝时候的重臣,朝中亦无人敢多言。别的还有王随为参知政事,李谘为枢密副使,王德用为签书枢密院事。
新的任人安排才颁下来,便有人去慈寿殿报了。只是此时杨太后正与魏国公主赵昶凝在翔鸾阁,锦瑟知道后,便前往告知。远远的在门外便瞧见祖筠,上前说了情况,又问里面在做什么。
祖筠指着里面小声道:“两位主在里面看诗呢,你且等一阵。”
翔鸾阁是之一,里面放的多是歌诗、箴、铭、赞、论。俩个人因此等里面没有了谈天的声音,才进去报了殿前的情况。
赵昶凝起先不做声,等听到李谘的名字,笑说:“官家这也是有些矫枉过正了。”
杨太后从架子上取下一本书,随手翻着:“张士逊和李迪都曾任过太傅,与官家的关系自然比章献娘娘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些亲近。王随一直在翰林院做侍读学士,不大参与殿前的朋党纠结之事。王德用更多次拒绝章献娘娘内降军吏的要求,官家正值巩固权位的时候,自然喜欢用这些人。”
赵昶凝却说:“别人都不碍的,唯那个李谘,前些年提出的贴射现钱茶法,已经得罪了不少人。我府辖的地方,有些茶地。我由是听人提过,茶农对这个办法很是不满,正备着闹事儿呢,到时候还是得他自己出来担着。”
“我隐约记得,官家年幼时,李谘好似做过一段时间太子中允。”说到这里,杨太后笑着摇摇头,“官家还是年轻,想着都用了熟人便易施行政令。”
说罢,杨太后又将手中的诗册塞到赵昶凝手里。
赵昶凝接过一看,上面写着:“异香浓艳压群葩,何事栽培近海涯。开向东风应有恨,凭谁移入王侯家?”
再看谁人写的,却落得吕坦夫的款。
赵昶凝道:“吕坦夫是吕夷简的字吧。”
“是了,许是早年写的,收到了翔鸾阁里。”
“可惜,这诗写的野心不小,如今还不是被贬到武胜去。”说着,又将册子还给杨太后。
杨太后复看了一眼那诗,又在嘴里读了一遍,低头对赵昶凝小声道:“吕夷简这老精贼,这些年在朝中耕耘了多少羽翼朋党,怕是章献也数不过来,我却是不信他会在武胜安稳的当个节度使。”
赵昶凝也小声回道:“驸马在世的时候,那李迪就已官至宰相,分明是被吕夷简挤下去的。如今又给了他机会上来,李迪还会留出半分余地与他?”
杨太后笑道:“这却要看吕夷简的造化,也要看李迪是不是真的精明了。”
两人说着,从翔鸾阁出来,杨太后与赵昶凝分别由祖筠与丹茹扶着,一步步走下青墨石阶。翔鸾阁的位置颇高,从墙下暗影行过,往往遮阳蔽日,由下向上打望,颇有黑云压城之感。
在屋里站久了,又有秋风肆虐,赵昶凝不免觉得身子发冷。丹茹忙替她批上一件浅青银绣鹤氅,只是今日并无太阳,无论怎么保暖,心头还是觉得郁郁难欢。
赵昶凝回身,抬头看着翔鸾阁,默默不语。杨太后问她怎么了,她方道:“到底是老了,身子觉得有些冷。记得年轻时候,还曾在这里陪过太宗御书,另有几个兄弟姐妹,如今却只剩我一人。”说到此处,不觉眼圈一红。
杨太后劝慰一番,赵昶凝又道:“你今日唤我来此处作甚,平白无故添些悲秋情绪。”
“自是我也念着你,虽然除了丧服,心里还是不好受,就叫你多来宫里陪我谈心。”
赵昶凝又四周环视一遍:“宫里的流言都传到外面去了,说这后苑里面闹鬼,可是真的?”
“你也说是流言,何况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若觉得不干净,咱们快些回去就是了。”
说着,两人又开始往外走。
忽听人喊道:“落井了!有人落井了!来人救命啊!”
杨太后问是哪里的声音,祖筠说听着像延春殿那边的,赵昶凝忙说快过去看看,别出了人命。
待匆匆赶到延春殿古井附近,只见已有几个内侍围在井边,其中两人拉着井绳,废力往上拽着。
五人赶上前去,别的内侍忙作揖,杨太后让众人作罢,先把人救起要紧。吵闹间附近又赶来一些人,本来两个人在拽,现在变成四五个人在拽。终于,从井里伸出一只女人的手。
祖筠锦瑟上前,将那女人往外扯,另有几个内侍上去一通拉抬,终于将井里的人救了出来。
只见这人手里还死命搂着另一个,赵昶凝看了个仔细,大叫:“快,找太常寺的来!”
杨太后看了也急道:“还不快去,这是我殿里的人!”
不等别人动作,祖筠早已往太常寺赶。
你说这井里拉起的这两人,一大一小,不是贾尚服和辛夷是谁?
贾尚服不大有事,锦瑟上前将她扶起。只是辛夷不知晕过去还是溺了,没有醒着,赵昶凝十分捉急。
贾尚服缓了缓劲,费力道:“她应该没多大事,只吃了几口水。”看见赵昶凝与杨太后也在,忙要做万福。杨太后亦说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