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笑了,不再是癫狂的笑,而是一种带着哀伤的苦笑。他只想保存心里的这些美好,纵使装疯一辈子,只要希希还活在他心里,他就觉得满足。可是现实不允许他疯魔逃避,希希,也不允许他逃避。这才派一个跟他相似的少年来揭穿他吧。
安阳下车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往昔的神采。宋柯律扯笑了一下,他是最近才发现,可是看起来李牧是早就发觉的模样。曾希,我宋柯律第一次认可,你也是个狠角色。
黎诡远远的站着,没有上前。宋柯律跟安阳站在墓前,看着曾希的墓碑。明媚的笑容,现在只存在于他们的记忆中了。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抱着书从楼梯上下来,弱弱小小的,下台阶还一个个看清楚了才迈起步子,他跟我小声说让我让开,我不让他就真跟我对着站了很久。当时就觉得,这小东西挺傻的。”安阳温柔的摸着墓碑,用手指描画着那张照片上不可追回的人。
“然后就听说,他家里穷,没钱升学了。身上穿的换来换去也就是那几件。我也就顺道帮了一把。起先没存什么心思,给他的钱也就当丢了,我也不太在乎这个,没想着他还。没想到,没过一个星期,他就还了一半的钱,还说以后会慢慢把钱还上。我安阳从来没见着这么傻的人,有便宜还不会占。这才好好看着他。他跟我解释,他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说,希,是希望的意思。我当时还觉得土气,希望,有什么好希望的。”安阳顿了一下,侧过脸,“他这么善良的人,怎么能不留给我一点希望就离开呢……”
李牧不敢看安阳,他知道滴在那人脚下的水渍是什么。他现在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心软。
“之后,我发觉了自己的性向,希希真是我第一个男人,没矫情的,我跟他说,让他跟我在一块。他吓得几天不敢见我。我安阳从没做过那么低声下气的事儿。可是就这么栽在他手里了。最后,我干脆跟他要一句话,成就成,不成就不成。他也就这么乖巧的,把手放在我手心里。我就当他是主动愿意的,没把以前的那些施舍帮忙放在心里。”
“然后半年,真的就这么正正经经的谈起了恋爱,他听话,也很乖,有这么听话的情人,我也觉得舒心。发现他对我抱着的是报恩心情的时候,我强上了他。我安阳是交出一颗真心的,哪容得下他用报恩来搪塞。”安阳低头,在兜里掏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掏出来。宋柯律递来一根烟,安阳抽了一口缓解下情绪。
“他在我身子底下哭,眼泪鼻涕全冒,丑的不行,他说他疼,疼的厉害。可我还是没对他温柔。到最后他晕了,看到他后面出了血,我才没把他按在底下再来一次。他哆哆嗦嗦的躲开了我的手,那是我第一次伤他吧。之后,人给安抚好了。他离家那会儿,整天想着父母那边的情况,成夜成夜的哭,掉泪,我烦了。我把他带出来,是让他每天笑给我看的,不是让他哭的。接着小吵不断。磨合了几年,他习惯了我的性子,就跟橡皮泥似的,我把他捏成什么样,他都愿意,就这么笑着,特别特别的傻。有的时候脾气大,弄得他哭的时候,跟他道歉,他都能原谅。我现在想,这次,他怎么就不能原谅我呢。”
安阳抖动着肩膀,整个人就被一种沉重的悲伤所笼罩,没人愿意拉他出来。他只有不断的回忆,不断的沉浸其中,才能让曾希活在他的心里,思想里,缓解他心里被剜走的那片血肉所带来的疼痛。
天空渐渐阴霾,安阳的斜影笼罩住了墓碑。
李牧看着,想着,回忆这种东西是要用尽全部力气去回想的。什么时候,他跟安阳的回忆冻结在脑海中,想取出都做不到。他紧握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在肉里,嘶哑着声音说道,“曾希能原谅你以前的每一次,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爱着你。”
安阳听到这句话,身子摇摆了下,终于跪倒在曾希的墓前。“对不起,对不起希希,我错了,我做错了。我跟你道歉,可是,你能不能回来,重新回到我身边,不,只要你活着,只要你能跟我说说话,对我笑笑就够了……”
李牧后退了一步,“安阳,曾希已经死了。不存在了。你看见他的墓碑底下,那坛子骨灰吗?是你亲眼看着他被盖上白布的,是你亲自送他去焚化炉的,是你亲手把他送进这里。曾希,他再也不存在了。”
安阳用头撞击着冰冷的石碑,“希希,不行,宝贝,你回来吧。我后悔了。真的。如果知道你会出事,我绝对不会背叛你。我爱你,我爱你啊。宝贝。”
如果旁人看了,许是会感叹安阳的痴心痴情。可是,在李牧眼中,却有一种状若疯狂的痛快。我爱你,这三个字是曾希最喜欢听的。无论安阳是用什么语气说出口的,认真还是不耐烦的。他总能从这三个字里得到一种勇气,继续下去的勇气。可是现在,这三个字在他眼里何等廉价。
“曾希离家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你知道吗!他有多舍不得自己的父母!可是父母已经不要他了,因为你的任性,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条件下,让他父母知道了这件事,让他再也没有回头路。但他还是相信你,跟着你,相信你给他准备的未来,你们一起构建一个完美的家。可是当你每夜每夜的不归家,当你带着在别人身上驰骋的汗渍睡在他身边的时候,你有想过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吗?知道你有了别人,他还不相信,他非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