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甲午》电影引发热议,日本方面已责令停止放映,说有抹黑日本帝国形象之嫌疑,并且将影响大东亚共荣圈之建设。对此您有何看法?”
“林先生,《甲午》电影编纂是否基于事实,日本方面给出的回复是子虚乌有一派胡言,对此您怎么看?”
“林先生,《甲午》总觉得缺了点东西,让观众很失望……”
……
《甲午》已经上映了两个月,但热度却一直没有下降,反而随着时事的发展持续升温,每次一出现就会是这种令人生厌的情况。她推开了一群拿着相机如同苍蝇一般围在周围的人,一片嗡嗡乱叫的嘈杂声令她十分厌恶,脑海里如同有几百根细密的针一直在胡乱搅动。
她不由得想起,很多人也都说她脾气变坏了,由此可见,还是有些道理的。
“我如何看,并不重要。所有我能说的都已经在东双特刊上发表了,你们不要再围着我转了,问不出什么来,多去问问演员的心得体会,观众更喜欢看演员。今天魏刚先生在新世纪大厦举行路演,你们可以去看看。”她皱了皱眉,不得已祸水东引,果然制止了不断蜂拥而至的人,不少人已停住观望,不再向前。而后用力推开一条路,走进了报社里。
人群被拦在了外边,一时间竟显得有些空旷和安静。她顿了顿,不待年轻的茶房询问,便已径直跑上了四楼。
“诶!小姐,这里是公司工作的地方,没有预约,您不能上去!”茶房吃了一惊,大声喊道,连忙放下茶壶,跟着跑上去。
四楼更加安静,许是今天是周末的原因。杜薇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风景。
“小姐,请您……”茶房气喘吁吁,还未说完便已被人打断。杜薇径自摆了摆手,满不在意道:“没什么事,你下去罢。”
茶房看了看两人,应了声“是”。
看她没有说话的yù_wàng,林嘉颖只得坐着,瞥见了放在茶几上的一摞报纸,都是最近一段时间的。
“《甲午》之妙,在于以一小兵之视角,穿针引线,带领我们一探1894之奥秘。清廷之慈禧、李鸿章、光绪、珍妃,东瀛之天皇、军国主义,海上之邓世昌……管中窥豹,见微知著……林导再次充分展现了她毋庸置疑的电影艺术之天才及把控全局之能力,《甲午》之创作,无疑是电影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之事件……”
“《甲午》,一首不完整的悲歌……”
“林导不局限于给我们给我们展现出大无畏之爱国精神,更给我们描绘了战争之残酷,体现出人道主义之关怀……我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两个受了伤掉进海里的日本小兵:天皇号召我们开疆拓土,用日本之枪炮赢得日本之面包,我们兴致昂扬,野心勃勃,自行描绘了伟大的大东亚共荣圈……却没想到,我们会死……我们真的会死,我们只是血肉之躯,我们真的会死!死不是樱花之绚丽,是恶心,是腐败,是恐惧!整片海都被染成了红色……有中国水军的……有我们的……我的妈妈还等着我回家,我今年才十九岁,她一直反对我参军,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他们却只能在染血的海水里苦苦挣扎,幻想家之美好温暖,直到最后一丝血流尽,冰冷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
“李鸿章含泪吞声,一句‘千古罪人’,何其悲壮,何其苍凉!弱国无外交,他放下‘天.朝大臣’之尊严,一步步祈求,悲愤欲绝:一枪就是一亿两,你们再打老夫两枪算了……”
“《甲午》之后,只露一面的康公梁公,让我看到了渺茫之微光,那是中国之希望……”
她又翻了翻,看见了今晨霸占了各大板报的消息:“据悉,一代大师梁老于今日凌晨三点于协和医院逝世,享年57岁……梁老死前,曾在纸上手书《甲午》中《满江红》之歌词:甲午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
她极力压下眼眶中的泪意,又翻看起来。
一开始还只是对电影的评价,到最后风向全变了,直接将电影评论变成了时事评论,矛头直接指向某个人,是无尽的谩骂与攻讦,“汉奸”、“卖国贼”之类的词汇频出。
而这,也正是她来到这里的原因。
“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站下去?不见我?”她放下报纸,朝着那人说道。
“我看不看你,你都要说,那倒不如不看。你直说罢,我听着。”
“你知道我来到这里的目的。”
回应她的是一声简短的“嗯”。
“你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你说了,我再回答你。”
“好。”她点点头,虽然杜薇看不见,“你明知,这种风向,是在把《影评人》往绝路上逼,这里有政治背景是不错,但电影,应该在一定程度上忠实于它本身。它是世界性一流的电影报刊,可你却在扼杀它。”
“谁还不是被往绝路上逼?谁还不是被扼杀?”杜薇突然转身,看着她冷笑,目光中尽是带着恶意的嘲讽,“你爬了这么高,全世界都看得到你,还不是一样被扼杀,被往绝路上逼?你说说,这世间,还有谁不被逼的?是路上的流民乞丐,还是拿着枪杆子混战而后被杀被害的军阀?你说说,这天底下,还有谁不被扼杀不被控制?你真是天真,以为电影能够摆脱。人都在这个大熔炉里挣扎了,电影还能独善其身?若想不被扼杀,就得先扼杀别人,海清河晏只是表象,它的深处滚动着的,是